我生完孩子第三天,婆婆把一盆冷水泼在我头上。
她说这样就能治好我的“臆想症”。
丈夫站在门边,手里还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嘴角挂着冷笑。
他们说我抱着孩子往窗户外面看,要把女儿扔下去。
第二天,我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问护士什么时候能出院。
她看了我一眼,说要看我婆婆同意不同意。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婆婆来的时候,手腕上有道疤,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
01
护士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周明就站在旁边,手机对着孩子拍个不停,嘴里念叨着 “像我,肯定像我”。
我张了张嘴,想让他给我倒杯水,他头都没抬,转身就出去了,说要赶紧跟他妈报喜。
第二天陈凤芝就来了,拎着个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放,盖子 “砰” 地磕在柜面上。
“这是我托人求的方子,喝了下奶,” 她斜着眼看我。
“别整天蔫了吧唧的,我们周家可等着抱孙子呢,生个丫头就算了,还不下奶,留着你有什么用。”
我没接话,侧身看着襁褓里的孩子。
小家伙闭着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小手攥得紧紧的。
陈凤芝突然伸手,一把掀开我盖着的被子,“月子里哪能总躺着,起来活动活动,免得成了废人。”
周明这时候走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递给陈凤芝:
“妈,医生说晚晴有点产后抑郁,让家属多照顾情绪。”
陈凤芝把文件往地上一扔,“什么抑郁?我看就是装的!想偷懒不想带孩子!我们那时候生三个,还不是照样下地干活?” 她弯腰凑近我,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告诉你苏晚晴,别跟我耍花样,我们周家可不吃这一套。”
我盯着她的手腕,那里袖口卷着,露出一道疤,颜色淡淡的。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也有一道,是大学时不小心被碎玻璃划的。
第三天下午,我实在躺不住,抱着孩子走到窗边。
病房在 12 楼,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我想推开看看外面,刚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陈凤芝就尖叫起来:“来人啊!她要把孩子扔下去!这个疯女人!”
周明冲过来,一把抢过孩子,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苏晚晴你疯了?那是你亲生女儿!”
他的眼镜歪在鼻梁上,眼神里全是厌恶。
我捂着脸,耳朵嗡嗡响。
“我没有……”
“还敢狡辩?我都看见了!” 陈凤芝扑过来,指甲掐进我胳膊。
“你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想毁了我们周家!”
晚上护士来查房,给我打了一针镇静剂。
我迷迷糊糊睡着,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浇在头上。
我猛地睁开眼,陈凤芝手里拿着个盆,周明站在门口,抱着孩子,嘴角勾着笑。
“妈这是给你治病呢,”
“冷水一泼,什么臆想症都好了。”
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里,冻得我浑身发抖。
我看着他们,突然说不出话来。
第四天一早,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架起我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我挣扎着,看向周明。
“周明!你让他们放开我!”
他抱着孩子,站在走廊里,隔着玻璃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女士,配合点吧,”
其中一个白大褂说,“你家人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
我被塞进一辆面包车,车窗贴着黑膜。
车开了很久,停在一栋灰色的楼前。门口挂着牌子:青山精神病院。
进了病房,一股霉味直冲鼻子。
墙上全是深深浅浅的抓痕,有些地方还沾着暗红色的印记。
我被按在床上,手腕和脚踝都绑上了皮带。
一个护士走进来,给我换了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我抓住她的手,“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我没病。”
她掰开我的手,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时候能出去,得问你婆婆,她是你的监护人。”
我瘫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腕。
皮带勒出红印,正好盖在那道疤痕上。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陈凤芝昨天的样子。
她手腕上的疤,和我这道,一模一样。
02
病房门 “咔嗒” 一声锁上,走廊里传来其他病人的哭喊。
我盯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脑子里像塞进一团乱麻。
手腕被皮带勒得发疼,那道旧疤像是活过来,跟着心跳突突地跳。
中午送饭的护士推着铁车过来,铁盘在上面滑出刺耳的声响。
她把一碗糊糊放在床头柜上,“快吃,凉了就硬了。”
我刚要伸手,她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颗白色药片,“张嘴。”
“这是什么?” 我偏过头。
“医生开的药,吃了对你好。”
我咬着牙不张嘴,她突然抬手,捏住我的下巴用力一掰,药片就滑进了喉咙。
苦涩的味道瞬间涌上来,我咳得眼泪直流。
“老实点少受罪。” 护士甩下这句话,推着车走了。
药劲上来得很快,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陈凤芝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我的手机。
她手指飞快地划着屏幕,嘴角撇着,像是在看什么笑话。
“你在干什么?” 我想喊,声音却细得像蚊子叫。
她转过头,把手机往我眼前一晃,屏幕上是我和闺蜜的聊天记录。
“还敢跟外人说我们周家坏话?”
她把手机扔到地上“说我虐待你?说周明不心疼你?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我挣扎着想起来,皮带把皮肤磨得生疼。
她蹲下来,凑近我的脸,头发上的油烟味呛得我恶心。
“你以为进了这地方还能出去?” 她笑起来。
“当年我进来的时候,比你还犟,最后还不是乖乖听话?”
“你也来过?” 我猛地清醒了些。
她脸色一僵,站起来往门口走,“胡言乱语什么,我看你是药吃少了。”
手碰到门把时,她又回头。
“好好在这待着,啥时候想通了,啥时候跟我认错,我或许还能让你见见孩子。”
门关上的瞬间,我盯着天花板笑出了声。
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冰凉冰凉的。
原来她不是随口说的,她真的来过这里。
下午放风的时候,我被带去活动室。
十几个病人挤在一间屋子里,有人对着墙傻笑,有人抱着膝盖哭。
一个穿病号服的老太太凑过来,手里攥着块饼干,“新来的?”
我点点头。
她把饼干塞给我,“陈凤芝送你来的吧?”
我愣住了,“你认识她?”
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这记性不好,但她我忘不了。二十年前,她就在这屋里待着,跟你一样,手腕上有道疤。”
她突然压低声音,“那时候她总说,她男人外面有人,要把她的孩子抱走。”
饼干渣掉在我手背上,我突然想起陈凤芝昨天说的话。
她说我要把孩子扔下去,可当年,她怕的是孩子被抢走。
放风结束回病房,我故意把病号服袖子往上卷了卷。
路过护士站时,我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翻档案,柜台上堆着厚厚的文件夹,最上面那本的标签上,写着 “1998 年住院记录”。
我脚步顿了顿,心里有个念头疯长起来。
03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皮带勒得手腕发麻。
我盯着墙上的抓痕,想起老太太的话,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突突直跳。
1998 年,陈凤芝来这的时候,周明应该才几岁。
她那时候是因为什么被送进来的?和现在的我一样吗?
天刚亮,走廊里就响起脚步声。
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听见护士进来换吊瓶。
针管戳进手背的瞬间,我猛地睁开眼,“护士,我想喝水。”
她没理我,换完吊瓶转身就走。
我挣扎着坐起来,故意把杯子碰到地上。
“砰” 的一声,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护士折返回来,脸色铁青,“你想干什么?”
“我帮你收拾。” 我弯腰去捡碎片,手指在地上划了圈,趁她不注意,悄悄攥了块尖的藏进手心。
等她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把碎片藏进枕头套里。
中午放风,我故意走得慢,落在队伍最后。
路过护士站时,昨天那个翻档案的男医生正拿着保温杯出去。
机会来了。
我假装系鞋带,飞快地冲到柜台前,掀开最上面的文件夹。
1998 年的记录,纸都黄了。
我手指抖着往下翻,名字一个个扫过去。
陈凤芝,陈凤芝…… 找到了!照片上的她三十多岁,比现在胖点,眼神凶巴巴的,嘴角撇着,和现在一模一样。诊断栏里写着 “应激障碍伴偏执型人格”,入院原因那一栏,赫然写着 “怀疑丈夫出轨,欲伤害婴儿”。
我心脏狂跳,赶紧把档案塞回去。
刚站直身子,就看见那个老太太站在不远处,冲我眨了眨眼。
回病房的路上,老太太跟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当年她男人,就是周明他爸,在外头有人。她气疯了,抱着刚满月的周明要往井里扔,被邻居拦住了。”
她顿了顿,“后来她男人跑了,再也没回来。”
原来她不是怕我扔孩子,是怕我变成她。
不,她是怕我揭穿她。
下午陈凤芝又来了,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身后跟着周明。
他还是那副样子,眼镜擦得锃亮,却不看我一眼。
“妈说你在这里不听话,” 他开口,声音像结了冰,“医生说要加大药量。”
陈凤芝掀开保温桶,里面是碗鸡汤,油花漂了一层。
“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补补,” 她舀了一勺递过来,“听话,好好治病,早点出来带孩子。”
我盯着那勺鸡汤,突然笑了。
“1998 年的井,深不深?”
她手一抖,汤洒在地上,溅了她一裤腿。
周明皱起眉,“你说什么胡话?”
“我说,” 我凑近陈凤芝,一字一句地说,“当年你抱着周明要跳井的时候,他爸是不是就站在旁边看?”
她脸瞬间白了,往后退了两步,撞在周明身上。
“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在档案室看到了,” 我摸出枕头下的碎片,抵在自己手腕的疤痕上,“你说,如果我把你的病历拿给记者看,大家会怎么说?”
周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苏晚晴你疯了!快把碎片放下!”
“放开她!” 陈凤芝突然尖叫,眼睛瞪得溜圆,“别碰她的手!”
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突然亮堂了。
她怕的不是我死,是怕我这道疤,勾起别人对她那道疤的联想。
04
周明的手劲大得吓人,捏得我手腕生疼,那块碎片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
陈凤芝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周明,“你想害死她吗?” 她的声音都在抖,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碎片,像是见了鬼。
周明被推得趔趄了一下,扶了扶眼镜,“妈,她拿碎片威胁您……”
“闭嘴!” 陈凤芝吼了一声,转头看向我时,脸色缓和了些,甚至挤出点笑,“晚晴啊,有话好好说,把碎片放下,割伤了可不好。” 她伸手想拿我手里的东西,我往后一躲,碎片差点划破皮肤。
“让周明出去。” 我说。
周明皱眉,“凭什么……”
“出去!” 陈凤芝又吼了一声,周明咬着牙,狠狠瞪了我一眼,摔门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俩。
陈凤芝拉了把椅子坐下,慢慢卷起袖子,露出那道疤。
“这道疤,是当年在井边被石头划的,” 她盯着我的手腕,“跟你这道真像,要不是知道你这是大学划的,我还真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跟你一样?” 我打断她。
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个苹果,用衣角擦了擦,“当年我也是没办法,你爸他……”
她顿了顿,改口道,“周明他爸,在外头有人,我抱着刚满月的周明,脑子一热就……”
她把苹果递过来,“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产后都这样,过阵子就好了。”
“过阵子?像你那样,把伤疤藏起来,把男人跑了的事当没发生过?” 我把苹果推回去,“你把我送进来,不是怕我害孩子,是怕我跟你当年一样,毁了这个家,毁了你好不容易撑起来的面子。”
她手一抖,苹果掉在地上,滚到床底下。
“我是为了你好,为了周明好,为了孩子好!” 她突然拔高声音,“你以为外面人会怎么说?说周家媳妇产后抑郁发疯了?那周明以后还怎么做人?”
“那我呢?” 我盯着她的眼睛,“我就该被关在这里,每天吃那些药,变成墙上有抓痕的疯子?”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周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出院同意书。
“妈说放你出去。” 他把纸扔到床上,语气硬邦邦的。
陈凤芝站起来,拍了拍周明的肩膀,“你看,我说了吧,好好谈谈就没事了。”
她走到我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出去后安分点,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再进来。”
我捡起出院同意书,上面需要家属签字,周明已经签好了,旁边还有陈凤芝的名字。墨迹新鲜,像是刚写的。
“我的手机呢?”
周明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给你。”
我接过手机,开机键按了半天没反应。
“坏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
走出精神病院大门时,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陈凤芝走在前面,脚步飞快,周明跟在我旁边,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病房墙上的抓痕,想起老太太说的话,想起那份 1998 年的病历。
口袋里的碎片还在,硌得手心发疼。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05
进了家门,客厅沙发上铺着花布,是陈凤芝喜欢的款式。
她把我往次卧推,“你先在这儿歇着,孩子我带着呢,不用你操心。”
次卧的门被反锁了。
我走到窗边,玻璃上贴着磨砂纸,什么也看不清。
床头柜上放着个相框,是我和周明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我笑得傻气,他搂着我的腰,眼镜后的眼睛亮亮的。
才两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天黑的时候,周明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粥。
“妈说你刚回来,肠胃弱,喝点粥。” 他把碗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周明,” 我叫住他,“你真觉得我疯了?”
他背对着我,肩膀僵了僵。“妈也是为了大家好。”
“大家?不就是你和她吗?” 我走到他面前,“我是你妻子,是你女儿的妈,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他推了推眼镜,避开我的眼神。
“晚晴,你别闹了,好好养身体。”
“我没闹。” 我扯着他的胳膊,“你看清楚,我没疯!你妈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喂我吃不知名的药,你就在旁边看着,你甚至没问过我一句是不是真的想扔孩子!”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我看见了!你抱着孩子站在窗边,眼神直勾勾的!妈不会骗我!”
“那是因为我想看看,从 12 楼掉下去,是不是真的像你妈说的那样,一了百了!” 我吼出声,眼泪突然涌上来,“我生女儿的时候大出血,医生说差点救不回来,你在外面跟你妈讨论生二胎的事!我涨奶涨得哭,你嫌我吵,睡到客房去!我抑郁得整夜睡不着,你说我矫情,说我装病!周明,你有没有心?”
他愣住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这时候陈凤芝踹开门,手里拿着根鸡毛掸子。
“吵什么吵?刚回来就不安分!” 她扬手就要打我,周明下意识地挡在我面前。
鸡毛掸子落在周明背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你还护着她?这个疯女人!” 陈凤芝气得发抖。
“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早就让她滚了!”
“妈!” 周明吼了一声,“够了!”
陈凤芝愣住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掉在地上。
“你…… 你为了她吼我?” 她指着我,“周明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拉扯大的!是谁在你爸跑了之后,一个人打三份工供你上学的!你现在胳膊肘往外拐?”
周明的脸色白了白,没再说话。
陈凤芝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行,行啊你们。”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苏晚晴,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门 “砰” 地关上,屋里只剩下我和周明。
他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肩膀一抽一抽的。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累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孩子的哭声。
陈凤芝在哄,嘴里念叨着 “奶奶的乖孙女,咱不理那个疯妈妈”。
我摸了摸枕头下的碎片,那里被我用布包好了,硌得我心口发疼。
手机坏了,联系不上任何人。
我得想个办法出去,得拿到陈凤芝的病历,得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06
第二天一早,陈凤芝就来敲门,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
“起来做早饭!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我开了门,她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小家伙在怀里哼哼唧唧的。
“孩子饿了,你去冲奶粉。” 她把奶瓶塞给我,里面的奶粉结着块,一看就是昨晚没洗干净。
我捏着奶瓶进了厨房,刚把水烧开,陈凤芝就跟进来,靠在门框上盯着我。
“冲奶粉水温要刚好,45 度,不能烫着也不能凉着,这点常识都没有,难怪带不好孩子。” 她指手画脚,“当初周明小时候,我都是用嘴试温度,哪像你们现在这么娇气。”
我没搭话,按她说的调好了水温。
小家伙叼着奶嘴,咕咚咕咚喝起来,小手抓着我的手指。
看着她的小模样,我心里软了一下,又酸又涩。
周明这时候出来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像是要出门。
“我今天去公司,晚点回来。” 他走到门口换鞋,看都没看我和孩子一眼。
“等等。” 我叫住他,“我的手机坏了,你给我买个新的,或者把你旧的给我用。”
陈凤芝抢先开口:“用什么手机?在家带孩子哪需要手机?别整天跟外面人说三道四的。”
“我要联系我妈,让她来看看孩子。”
我看着周明,“这总可以吧?”
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个旧手机,“这个你先用着,别乱打电话。”
手机是几年前的款式,屏幕有点花,但能开机。
我接过手机,赶紧存了闺蜜的号码。
陈凤芝在旁边盯着,“你妈身体不好,别让她操心,等孩子大点再说。”
等他们都走了,我赶紧躲进房间,给闺蜜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闺蜜的声音带着哭腔:“晚晴!你去哪了?周明说你回老家了,我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我被他们送进精神病院了。” 我压低声音,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现在刚出来,被他们锁在家里,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精神病院?” 闺蜜拔高了声音,“这群人渣!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别!” 我赶紧拦住她,“他们看得紧,你直接来会打草惊蛇。
你帮我查一下青山精神病院 1998 年的住院记录,找一个叫陈凤芝的,我怀疑……”
还没说完,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陈凤芝!她怎么回来了?
我赶紧挂了电话,把手机藏进枕头下。
门被猛地推开,陈凤芝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在跟谁打电话?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她冲过来翻我的枕头,一下子就把手机翻了出来。
“还给我!” 我去抢,被她推了个趔趄,撞在床架上。
她拿着手机,手指乱按,“我就知道你不安分!刚出来就想告状?”
她把手机往地上一摔,“咔嚓” 一声,手机四分五裂。
“你干什么!” 我吼道。
“干什么?让你断了念想!” 她指着我的鼻子,“我告诉你苏晚晴,在这个家,就得听我的!不然我让周明跟你离婚,到时候你净身出户,连孩子的面都见不着!”
我看着地上的手机碎片,心里又急又气。
闺蜜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现在联系不上了,怎么办?
陈凤芝突然笑了,“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想找证据?想翻案?我告诉你,1998 年的记录早就销毁了,你找不着的!”
“是吗?” 我冷笑一声,“昨天我在档案室,可是把你的病历看得清清楚楚,应激障碍伴偏执型人格,怀疑丈夫出轨,欲伤害婴儿……”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退了两步,“你…… 你还看到什么了?”
“还看到你当年在病房里的样子,跟现在的我真像。”
我一步步逼近她,“你怕我像你一样,把家搅得天翻地覆,怕我让你儿子知道他爸是因为你才跑的,怕外面人知道你也住过精神病院……”
“闭嘴!” 她突然尖叫着扑过来,指甲抓向我的脸。
我往旁边一躲,她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
这时候,周明回来了,手里提着个蛋糕盒。
“妈,我回来了……” 他看着地上的陈凤芝和手机碎片,愣住了,“怎么回事?”
陈凤芝坐在地上哭起来,“周明啊,你媳妇她疯了!她咒我,说我住过精神病院,还说你爸是因为我才走的……”
周明看向我,眼神里全是愤怒。
“苏晚晴,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 我指着地上的手机碎片,“她摔了我的手机,还想打我,你看不见吗?”
“妈年纪大了,你让着她点怎么了?” 周明把陈凤芝扶起来,“她也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就可以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为了这个家,就可以摔我的手机,不让我联系外人?” 我看着他,心一点点冷下去,“周明,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陈凤芝拉着他的胳膊,“儿子,别跟她废话了,这种女人不能留,赶紧跟她离婚!”
“离婚?” 我笑了,“可以啊,但我得把你的事跟所有人说说,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是我疯了,还是你这个当婆婆的恶毒!”
陈凤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地盯着我。
周明皱着眉,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但我也不会再任他们摆布了。
07
周明把陈凤芝扶到沙发上,转身走进厨房,“砰” 地关上了门。
我听见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锅碗瓢盆撞在一起,刺耳得很。
陈凤芝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喘气,眼睛却一直盯着我,像要喷出火来。
“苏晚晴,你别以为拿离婚吓唬我就有用,离了婚,你一个带着孩子的二婚女人,谁会要你?”
“总比在你们家当疯子强。” 我走到门口,想看看门锁有没有换。
昨晚被反锁的事,我可没忘。
“你想去哪?” 陈凤芝猛地站起来,“我告诉你,没我的允许,你一步也别想出这个门!”
我没理她,伸手去拧门锁。
锁芯转了半圈,卡住了。
果然,被她锁死了。
厨房门开了,周明走出来,额头上全是汗,眼镜也歪了。
“妈,晚晴,你们都冷静点。”
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过来,“有事好好说,别吵。”
“好好说?” 陈凤芝把水扔在地上,“她都骑到我头上来了!说我住过精神病院,说你爸是因为我才走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在单位抬头?”
周明的脸色沉了沉,看向我,“晚晴,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是。”
我看着他,“我不仅说了,我还知道你妈当年抱着你要跳井,知道你爸跑了之后她一个人打三份工,知道她把所有的苦都藏在那道疤里,然后把气撒在我身上。”
周明的手开始抖,手里的水瓶 “啪” 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你…… 你胡说!我爸是病死的!妈跟我说过,他是生病走的!”
“病死的?” 陈凤芝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是啊,病死的,被我气死的!谁让他在外头有人,谁让他不要我们娘俩!”
周明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第一次认识陈凤芝。
“妈,你说什么?我爸他……”
“他就是个混蛋!” 陈凤芝吼道,“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他就跟别的女人勾搭上了!我生你的时候,他都没来看过一眼!我抱着你去找他,他说不认识我们!我那时候脑子一热,就想抱着你一起死,一了百了!”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周明的声音抖得厉害,“为什么说他是病死的?”
“我不骗你,你能长这么大?你能安安心心地上学、工作、结婚?” 陈凤芝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妈是为了你好!我不想让你知道你有个那么混蛋的爸!不想让你被人戳脊梁骨!”
周明猛地甩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撞在墙上。
“所以你就把苏晚晴送进精神病院?就因为她跟你当年一样,说了几句实话?”
“我那是为了她好!为了这个家好!” 陈凤芝的声音拔高,“产后抑郁都是假的!熬熬就过去了!我当年不也熬过来了?”
“熬过来?” 我冷笑,“是熬成了控制狂,熬成了把儿子当私有财产,熬成了看见别人痛苦就高兴的人吗?”
“你闭嘴!” 陈凤芝又要扑过来,被周明拦住了。
“够了!” 周明吼道,“妈,你回房间去!”
陈凤芝看着周明,眼睛里全是不敢相信。
“周明,你……”
“回去!” 周明的声音又冷又硬。
陈凤芝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进了房间,“砰” 地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周明。
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我走到他面前,“周明,现在你信了吗?你妈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晚晴,对不起。”
“对不起没用。” 我转身走向次卧,“我累了,想歇歇。”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腿一软,滑坐在地上。
刚才那番话,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但我知道,这还不够。
周明的愧疚撑不了多久,陈凤芝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得想办法出去,得拿到证据。
晚上,周明来敲门,端了碗面条。
“我给你煮了点面,你吃点吧。” 他把碗放在桌上,“妈她…… 她情绪不太好,我让她先回老房子住几天。”
“是吗?” 我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他犹豫了一下,“晚晴,我们…… 我们别离婚好不好?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 我笑了,“让她在一个把亲妈送进精神病院、奶奶是偏执型人格、爸爸懦弱无能的家里长大?”
他的脸白了白,“我会改的,我会对你们好的,我……”
“你改不了。”
我打断他,“你从小被你妈控制,早就习惯了服从。
你不会反抗她,就像你不会保护我和孩子一样。”
他低下头,没再说话。
等他走了,我把面条倒在垃圾桶里。
我不敢吃他们做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 “料”。
夜深了,我悄悄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客厅里没声音,周明应该回房了。
我从枕头下摸出那块藏了好几天的碎片,走到门边,对着锁芯慢慢捅。
碎片很尖,一下下刮着锁芯,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
突然,客厅里传来脚步声。
有人起来了!我赶紧把碎片藏回口袋,躺回床上装睡。
门被轻轻推开,周明站在门口,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我。
看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轻轻带上了门。
我睁开眼,心脏还在狂跳。差点就被发现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
明天,必须出去。
08
天没亮我就醒了。
周明说让陈凤芝回老房子了,这话我半信半疑。
那老太太精明得很,绝不会轻易放权。
果然,六点刚过,门外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赶紧把碎片塞进枕套,翻身坐起。
门开了,周明拎着早点走进来,眼下乌青一片,像是没睡好。
“我买了你爱吃的豆浆油条。”
他把袋子放在桌上,“妈…… 她确实回老房子了,我早上过去看了一眼,她在收拾东西。”
我没接话,径直走到客厅。
阳台的门虚掩着,昨晚明明是锁死的。
心里咯噔一下,我拉开门,果然看到晾衣绳上挂着几件小衣服 —— 是陈凤芝的。
她根本没走,昨晚就睡在客厅沙发上。
周明跟过来,脸瞬间红了。“晚晴,我……”
“你不用解释。” 我转身回房,“我今天要出去一趟,回我妈家。”
“我陪你去。” 他立刻说。
“不用。” 我看着他,“你要是真觉得愧疚,就把门锁打开,别再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
他沉默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在桌上。
“那你早点回来,孩子还等着喂奶。”
我抓起钥匙,没再看他一眼,换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关门的瞬间,我听见沙发上传来动静,陈凤芝果然在。
出了单元门,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
我深吸一口气,自由的味道原来是这样的。
拦了辆出租车,报了闺蜜的地址。
闺蜜一开门看到我,眼泪就掉下来了。
“晚晴!你可算出来了!我打你电话一直不通,还以为你又被他们……”
“先别说这个。”
我拉着她进屋,“你帮我个忙,想办法把青山精神病院 1998 年陈凤芝的病历弄出来,复印件就行。”
“我托人问过了,” 闺蜜递给我杯水,“医院说年代太久,记录早就归档了,外人查不了。不过我认识个护士,她说可以试试找当年的主治医生,说不定他手里有备份。”
“太好了。” 我松了口气,“能联系上吗?”
“正在问,应该快有消息了。” 闺蜜握住我的手,“晚晴,你真打算跟周明离婚?”
“嗯。” 我点头,“这样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那孩子……”
“我要带走。”
我看着她,“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带着孩子走。”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是苏晚晴吗?” 电话里是个苍老的声音,“我是青山精神病院的张医生,1998 年陈凤芝是我主治的病人。你闺蜜找过我。”
“张医生您好!” 我赶紧说,“您那里有陈凤芝的病历吗?”
“有是有,” 张医生顿了顿,“但这属于病人隐私,不能随便给……”
“我知道这不合规矩,” 我打断他,“但我现在被她逼得走投无路了,她把我送进精神病院,还说要跟我抢孩子。我需要这份病历证明我没疯,证明她当年也……”
“我知道。” 张医生叹了口气,“当年陈凤芝的事,我印象很深。
她那时候情况很不好,总说有人要害她儿子。
后来她男人跑了,她反而平静了,没多久就出院了。”
他沉默了会儿,“你下午来医院一趟吧,我给你份复印件,但你得答应我,只用在该用的地方。”
挂了电话,我和闺蜜都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下有证据了!” 闺蜜拍着我的手。
下午,我去了青山精神病院。
张医生把复印件递给我时,反复叮嘱:“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当年也不容易。”
“我知道。” 我接过病历,指尖有些抖,“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回到闺蜜家,我把病历仔细看了一遍,和我在档案室看到的一模一样。
应激障碍伴偏执型人格,怀疑丈夫出轨,欲伤害婴儿…… 下面还有段备注:患者有自伤倾向,手腕有划伤,需密切观察。
我盯着 “自伤倾向” 四个字,突然想起陈凤芝手腕的疤,还有她泼我冷水时说的话。
原来她不是在治我的病,是在重复她当年受过的苦。
傍晚,周明打电话来,语气很急:“晚晴,你在哪?妈说你拐跑了孩子!”
“什么?” 我愣住了,“我没带孩子!”
“你赶紧回来!妈都快疯了,说你要是不把孩子送回来,就去你妈家闹!” 周明在电话里吼道。
我心里一沉,陈凤芝又在耍花样了。
“你让她闹,我正好让我妈看看,她选的好亲家是个什么货色!”
“苏晚晴!” 周明的声音带着哭腔,“算我求你了,你回来吧!孩子一直在哭,找妈妈……”
我挂了电话,心里乱得很。
孩子是我的软肋,陈凤芝太清楚了。
闺蜜看着我,“别回去,她们就是想骗你回去。”
“我得回去。” 我站起身,“我不能让她们拿孩子要挟我。”
“我陪你去。” 闺蜜抓起包,“正好让周明看看,你不是孤立无援。”
回到家,一开门就听见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
陈凤芝抱着孩子,坐在地上哭,周明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苏晚晴你还知道回来!” 陈凤芝看见我,眼睛都红了,“你想把孩子饿死吗?啊?”
“我有没有带孩子,你心里清楚。” 我走过去,想抱孩子,被她躲开了。
“你别碰她!” 陈凤芝把孩子往周明怀里塞,“周明,你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为了离婚,连孩子都不管了!”
周明抱着孩子,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失望。
“晚晴,你真的……”
“我什么都没做。” 我从包里掏出病历复印件,摔在他面前,“你自己看!看看你妈当年是怎么回事!看看她为什么这么怕我带孩子!她不是怕我伤害孩子,是怕我变成她!怕我让你知道真相!”
周明拿起复印件,手不停地抖,越看脸色越白。
陈凤芝也凑过来看,看完之后,突然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现在,你还觉得是我疯了吗?” 我看着周明,“你还想让你的女儿,在这样一个家里长大吗?”
周明抱着孩子,突然 “扑通” 一声跪在我面前,眼泪掉在孩子脸上。
“晚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好好对你,好好对孩子……”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早干什么去了?
09
周明跪在地上,头磕得地板咚咚响,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早知道现在,当初又何必那样对我?
陈凤芝从地上爬起来,扑过来想抢我手里的病历复印件。
“你把这个给我!这是我的隐私!你不能到处乱传!” 她的指甲刮过我的手背,留下几道红痕。
“隐私?” 我把复印件举高,“你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隐私?你用冷水泼我、喂我吃不明药物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是犯法的?”
周明一把抱住陈凤芝,“妈!别闹了!” 他转头看向我,眼睛里全是哀求,“晚晴,我求你了,把这个给我吧。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经不起折腾?” 我冷笑,“那我呢?我被你们折腾的时候,谁可怜过我?”
闺蜜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手机,“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有些事,还是让警察来评评理比较好。”
陈凤芝一听报警,腿都软了,“你…… 你报警干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啊!”
“现在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了?” 闺蜜看着她,“把人家姑娘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是家丑?”
周明的脸色变得惨白,“晚晴,别报警,我们私下解决好不好?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要孩子抚养权,我也给你!只要你不报警,不把这事传出去!”
“我不要钱。” 我看着他,“我只要你和你妈,跟我道歉。”
“道歉?” 陈凤芝尖叫起来,“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你个小贱人!是你毁了我们周家!”
“妈!” 周明吼了一声,突然 “扑通” 一声跪在我面前,“晚晴,我替我妈给你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懦弱,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你原谅我们这一次,好不好?”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明,看着他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我后退一步,“我要她自己说。”
陈凤芝死死地瞪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门铃响了,是警察来了。
闺蜜去开的门,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警察走进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明,看了看脸色惨白的陈凤芝,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病历复印件。
“谁报的警?什么情况?”
“我报的。” 闺蜜说,“我朋友被她婆婆和丈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还被虐待,我们有证据。”
警察接过病历复印件,看了看,又问陈凤芝:“1998 年你是不是在青山精神病院住过院?诊断是应激障碍伴偏执型人格?”
陈凤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他们胡说!这是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我们去医院核实一下就知道了。”
警察拿出手铐,“陈凤芝,你涉嫌非法拘禁和虐待,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要!” 周明扑过去抱住警察的腿,“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我妈她年纪大了,不懂事,我替她赔偿,我替她受罚!”
“法律可不管年纪大小。”
警察把他拉开,“带走。”
陈凤芝被警察带走的时候,突然尖叫起来:“苏晚晴!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门关上了,屋里终于安静了。
周明瘫坐在地上,像个丢了魂的木偶。孩子还在哭,我走过去,从他怀里接过孩子,轻轻拍着。
小家伙闻到我的味道,慢慢不哭了,小嘴往我怀里拱。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晚晴,” 周明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们…… 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抱着孩子,走到他面前,“周明,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就像这面镜子,” 我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甜,“看着挺好,其实早就有裂纹了。”
他低下头,眼泪掉在地上。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寄给你。” 我抱着孩子,走到门口,“孩子我会带走,你有探视权,但我希望你以后能做个合格的父亲,而不是只会跪在地上求饶。”
说完,我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家。
阳光洒在我和孩子身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未来的路不会好走,但我不怕。
闺蜜追出来,递给我一个包,“我给你收拾了点东西,先去我家住几天吧。”
我点点头,抱着孩子,跟着她往前走。
风吹起我的头发,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这一次,我终于自由了。
10
闺蜜家的沙发睡得不太舒服,但胜在安稳。
夜里孩子醒了三次,我抱着她在客厅来回走,哼着大学时学的童谣。
小家伙攥着我的手指,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影子,像极了缩小版的我。
天亮时接到律师的电话,说周明那边同意离婚,孩子抚养权归我,他每月支付抚养费。
“但他有个条件,” 律师顿了顿,“要你签一份保密协议,不准对外透露陈凤芝住过精神病院的事,否则就拒绝离婚。”
“让他做梦。” 我直接挂了电话。
洗漱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颧骨也凸了出来。
我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猛地想起陈凤芝泼我冷水的那天。
原来人在绝望时,连寒冷都分不出是来自外界还是心底。
闺蜜端着早餐进来,“周明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想跟你谈谈。”
“不见。” 我擦着脸,“有什么事让他跟律师说。”
“可他说……” 闺蜜压低声音,“他手里有你在精神病院的‘诊断证明’,要是闹到法院,怕对你不利。”
我笑了,从包里翻出张医生给的病历复印件,“他有他的招,我有我的牌。你告诉周明,保密协议我不签,要么好聚好散,要么咱们法庭见,看看是他妈的偏执型人格吓人,还是我这‘被精神病’的诊断值钱。”
中午周明真的来了,提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眼镜擦得锃亮,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晚晴,我给孩子炖了点汤。”
他把桶递过来,“我们能聊聊吗?就十分钟。”
我让他进了门,孩子在婴儿车里睡着,小嘴还抿着。
“说吧。”
他搓着手,眼神瞟向婴儿车,“我妈…… 她在看守所里不太好,血压高,医生说得保外就医。”
“与我无关。”
“我知道你恨她,”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但她毕竟是周明的奶奶。
你就当看在孩子的份上,签了那份协议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我抽回手,指着桌上的病历复印件,“1998 年她抱着你要跳井时,谁看在你的份上放过她?我被她按在病床上灌药时,谁看在孩子的份上拉过一把?”
他的脸白了,从口袋里掏出张卡,“这里面有十万块,算是…… 算是我补偿你的。”
“周明,” 我拿起那份复印件,“你真以为我在乎的是钱?是道歉?我要的是一个说法。凭什么她当年的病是家丑,我的抑郁就是装疯?凭什么她能把伤疤藏起来当武器,我就得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低下头,肩膀垮得像被抽了骨头,“我知道错了,可事情已经这样了……”
“没这样。” 我把复印件塞进他手里,“要么带着这个去法院,要么拿着它去看守所告诉你妈,想出来,自己去派出所撤案,然后站在我面前,说一句‘对不起’。”
他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半天没说话。
孩子突然哭起来,我走过去抱起她,小家伙立刻不哭了,盯着周明看。
“你看,孩子都知道谁对她好。” 我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你走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晚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带着孩子好好过。”
我看着他,“不劳你操心。”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他在楼道里叹气,很长很长的一声。
下午闺蜜回来,手里拿着个快递盒,“你的快递,是个营业执照。”
我拆开一看,愣了。是家母婴用品店的营业执照,法人是我的名字。
“这是……”
“我跟我哥凑的钱,” 闺蜜笑着说,“你以前不是总说,想开家靠谱的母婴店,不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现在正好,咱们干起来!”
我捏着那张纸,眼眶突然热了。
生孩子前我在广告公司做策划,总说等孩子大了就辞职创业,没想到一语成谶,却是在这样的境遇下。
“可我没经验……”
“怕什么?” 闺蜜拍着我肩膀,“我帮你看店,你负责选品拍视频,就拍那些新手妈妈会遇到的事,肯定能火。”
当晚我注册了个短视频账号,名字叫 “晚晴和小月亮”,小月亮是我给孩子取的小名。
第一条视频拍的是给孩子换尿不湿,我笨手笨脚的样子,配文写着:“原来当妈妈,比考大学难多了。”
凌晨三点醒来喂奶,点开手机吓了一跳,视频竟然有几千个赞,评论区全是安慰的话。
“同款手残党妈妈报到!” “别慌,慢慢就会了,加油!” “看你抱着孩子的样子,想起我刚生完那阵,也是天天哭。”
我抱着手机,眼泪一滴滴落在小月亮脸上。
她咂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和我一样的人,在黑暗里互相取暖。
周明的消息发来时,我正在给小月亮剪指甲。
他说陈凤芝同意道歉,就在明天上午,地点选在以前的家。
“她要是耍花样怎么办?” 闺蜜凑过来看。
我放下剪刀,摸了摸手腕上的疤。
“那就让她再住回青山精神病院,看看这次谁还能捞她出来。”
窗外的天快亮了,第一缕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细细的一道。
我知道,明天不会是结束,但一定是新的开始。
11
去之前我特意换了身衣服,是怀孕前买的米白色连衣裙,显瘦。
小月亮穿了件粉色连体衣,被闺蜜抱着,像颗裹在棉花里的糖。
开门的是周明,他眼圈还是红的,看见我就往旁边站。
屋里没什么变化,陈凤芝坐在沙发正中间,背挺得笔直,手腕上的疤被长袖衬衫盖得严严实实。
“人来了,有话快说。” 闺蜜把孩子递给我,语气不善。
陈凤芝没看我,盯着茶几上的玻璃杯,半天吐出句:“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声音又轻又硬,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事?” 我抱着小月亮,走到她面前,“你说清楚,是不该用冷水泼我,还是不该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是不该诬陷我要扔孩子,还是不该藏着你的病历当秘密?”
她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苏晚晴,适可而止。”
“我只是想听句明白话。”
我把孩子往上抱了抱,“你当年被送进医院时,肯定也盼着有人信你没疯。可你现在,却把同样的苦扔给我。”
周明突然 “扑通” 跪下,这次是对着陈凤芝:“妈,您就好好说句对不起吧!为了我,为了小月亮!”
陈凤芝的肩膀抖了抖,眼泪突然涌出来,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
“对不起……” 她声音发颤,“我不该…… 不该把你送进去,不该……”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抬手抹眼泪时,袖子滑上去,露出那道疤。
和我手腕上的那道,在阳光下并排躺着,像两条终于相遇的河。
我没再说话,转身往外走。
周明追出来,塞给我一个信封:“这是我攒的钱,你拿着,开店用。”
“不用。” 我推开他的手,“抚养费按时打就行,别的不用你操心。”
走到楼下,闺蜜突然指着手机笑:“你看!你那条换尿不湿的视频火了!好多人问你在哪买的尿不湿,咱们店还没开就有生意了!”
小月亮在我怀里咯咯笑,小手拍着我的脸。
阳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店开起来了,就在家附近的商业街,三十平米,摆满了我挑的母婴用品。
我每天拍视频,说产后漏尿的尴尬,说涨奶时的疼,说半夜哄孩子的崩溃。
评论区总有很多妈妈留言,说终于有人敢说这些了。
有天周明来店里,站在门口看了半天。
货架上摆着我和小月亮的合照,她穿着公主裙,笑得露出两颗小牙。
“生意真好。” 他说。
“嗯。” 我忙着给顾客打包,“有事?”
“我…… 我再婚了,对方不介意我有孩子。”
他搓着手,“想接小月亮去住两天。”
“提前跟我约时间。” 我头也没抬,“别带她去见陈凤芝,我怕吓着孩子。”
他愣了愣,点头走了。
那天关店晚,锁门时看见隔壁花店的灯还亮着。
老板娘举着束向日葵出来:“送你的,看你天天乐呵呵的,像这花。”
我抱着花往家走,晚风轻轻吹着。
小月亮在婴儿车里睡着了,嘴角还翘着。路过那栋曾困住我的居民楼,12 层的窗户黑着灯。
突然想起刚出院那天,张医生说的话:“伤疤不是用来藏的,是用来提醒自己,疼过,也活过来了。”
我低头看手腕,那道疤淡了很多,像条快要消失的线。
小月亮的手搭在我手背上,软软的,暖暖的。
原来这世上最硬的铠甲,从来不是恨,是爱啊。
12
花店老板娘的向日葵插在玻璃瓶里,开了整整一周。
小月亮学会了抓东西,总伸手去够花瓣,我就把瓶子放在高处,她仰着头咿咿呀呀地叫,像只讨食的小奶猫。
这天正在店里整理货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竟是陈凤芝。
“苏晚晴,我在你店门口。”
她的声音比上次柔和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走到门口,看见她站在公交站牌下,穿件藏青色外套,手里拎着个布包。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翘,倒比平时看着顺眼些。
“有事?” 我侧身让她进来,小月亮在婴儿车里啃玩具,看见生人,突然咧嘴笑了。
陈凤芝的眼神软了软,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放,“给孩子做的小棉袄,纯棉的,比店里买的暖和。”
我打开看,针脚歪歪扭扭的,棉花都快露出来了。
“谢谢,有心了。”
她没坐,就站在柜台边,眼睛瞟着小月亮,“周明跟我说,你店开得挺好。”
“还行。”
“视频我也看了,” 她顿了顿,“说的那些事…… 挺实在的。”
我没接话,低头给小月亮换玩具。
“我年轻时,要是有人跟我说这些就好了。”
她突然冒出一句,声音很轻,“那时候总觉得,熬过去就好了,谁知道熬着熬着,心就硬了。”
小月亮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裤腿。
陈凤芝吓了一跳,想躲又没躲,僵在原地。
小家伙咯咯笑,拽着她的裤子晃。
“她不认生。” 我把孩子抱起来,“你要是想看她,提前跟我说一声,别突然来。”
她的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个红布包,打开是对银镯子,款式很老。
“我妈给我的,当年周明戴过,现在……”
“不用了。”
我打断她,“店里有婴儿镯,比这个安全。”
她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把布包收起来,“也是,现在的东西都比以前好。”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店里的音乐轻轻响着。
她突然指着货架最上层:“那本育儿书,我看过。”
我抬头,是本《产后抑郁自助指南》,封面都翻卷了。
“周明给你买的?”
“嗯,” 她点头,“在看守所里看的,才知道…… 你那不是疯病。”
小月亮打了个哈欠,往我怀里缩。
我拍着她的背,“还有事吗?我该喂奶了。”
“没事了。”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天冷了,给孩子多穿点。”
我没应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腕处的衣服鼓起来,像是藏着什么。
晚上周明发来视频,说陈凤芝回老房子住了,天天给小月亮织毛衣,已经织了三件,都是粉色的。
“她说知道你不待见她,就想做点事。”
他镜头一转,对着堆在沙发上的毛线团,“你看,她手都扎破了。”
我关掉视频,没回。
有些伤害,不是几件毛衣就能缝补的。
但奇怪的是,那天之后,陈凤芝真的没再来过。
只是偶尔在周明发来的照片里看到她的身影,要么在厨房揉面,要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腕上总戴着块深色的护腕。
年底时店里搞活动,买满三百送育儿手册。
有个宝妈抱着孩子来,看着手册突然哭了:“我婆婆也说我矫情,说我生个孩子就变神经病……”
我递给她包纸巾,“我以前也被送进过精神病院。”
她愣住了,“真的?那你现在……”
“你看。” 我指了指在学步车里晃悠的小月亮,“我带着孩子,开了这家店,挺好的。”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她把我的视频转发到宝妈群,第二天店里突然来了好多人,都说是来看 “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的老板娘”。
有人问我恨不恨婆婆,我指了指手腕:“以前恨,觉得这道疤是她刻的。
后来发现,她自己手腕上也有一道,比我的深多了。”
人群里有人叹气,有人点头。
原来每个家庭的角落里,都藏着几道不敢示人的疤。
跨年那天,闺蜜带了火锅来家里。
小月亮坐在餐椅里,抓着胡萝卜往嘴里塞。
手机响了,是陈凤芝,发来张照片:她坐在灯下织毛衣,手腕上的护腕滑下来,露出那道疤,旁边放着本翻开的《产后抑郁自助指南》,书页上画着密密麻麻的重点。
消息栏里还有句话:“新年快乐,小月亮的毛衣,我织了件黄色的。”
我看着照片,突然想起张医生的话。
或许,有些伤疤不需要原谅,但可以学着放下。
窗外放起了烟花,小月亮吓得往我怀里钻,我抱着她,看绚烂的光映在她眼里。
手机屏幕还亮着,陈凤芝的照片在烟火下明明灭灭,像个迟到了二十年的道歉。
更新时间:2025-07-07 03: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