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养父送出国五年,像条狗一样被圈禁。他大婚时,我正被房东摁在地上,因为交不起房租而饱受羞辱。
五年后,我抱着一个别人的孩子回国,参加他和他白月光的结婚纪念日。
他掐着我的脖子,猩红着眼质问我孩子是谁的野种。
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我的一切,也烧掉了我最后一点爱。
当我在他公司新品发布会上,将他金融诈骗的证据公之于众时,他那位优雅高贵的妻子,当场尿湿了高定礼服。
第一章
飞机落地,江城的湿热空气像一张黏腻的网,兜头罩下。我怀里的念念被颠簸惊醒,哼唧着揉眼睛:“妈妈,到了吗?”
“到了,念念乖。”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廉价的棉布裙子早已被汗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很不舒服。
五年了。
我没想到,傅斯年还会让我回来。
毕竟,当年他把我像垃圾一样打包丢出国时,撂下的狠话还言犹在耳:“江晚,这辈子你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让我觉得恶心。”
可现在,他亲手买了机票,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我回来参加他和林雪见的五周年结婚纪念典礼。
像是在炫耀战利品。
也像是在审判一个逃犯。
手机开机,震动得几乎要从我手里跳出去。屏幕上闪烁着那个我刻在骨头里,又恨不得用刀剜掉的名字——傅斯年。
我直接摁断,拉着行李箱,抱着念念往外走。
电话锲而不舍地又响了起来,像催命的符咒。我深吸一口气,滑开接听。
“江晚,你长本事了,敢挂我电话?”傅斯年冰冷的声音穿透电流,带着一丝不耐的嘶哑。
我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傅总,我自己打车就行。”
那边沉默了一秒,似乎没想到我会用这种疏离的语气跟他说话。也是,毕竟五年前的我,是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衣食住行全靠他的施舍,连打车软件都不会用。
“我让助理去接你。”他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腔调,“后备箱里有给雪见的礼物,你顺便带过来。别空着手,丢人。”
又是这样。
连这种细节他都想得周到。为了林雪见,他永远是那个体贴入微的傅斯D年。当年他豪掷千万拍下“星辰之泪”给林雪见做婚戒,婚礼轰动全城,报纸上说,他看林雪见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而他看我时,眼里只有厌恶和烦躁。
“知道了。”我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
电话那头,他却没挂,呼吸声沉沉地传来。半晌,他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胁:“江晚,五年了,我希望你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已经死干净了。今天你要是敢让雪见不痛快,我弄死你。”
“啪。”
电话被他挂断。
我怔在原地,机场的喧嚣仿佛离我远去。
弄死我。
他放心,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我那点可笑的爱恋,早在国外的无数个冰冷夜晚,被现实碾得粉碎。我现在只想带着念念,找个班上,好好活下去。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快步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江小姐,我是傅总的助理,小陈。”
他的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念念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但职业素养让他很快掩饰了过去。
我点点头,抱着念念上了那辆黑色的宾利。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念念好奇地摸着柔软的真皮座椅,小声问:“妈妈,这里好舒服。”
我笑了笑,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江小姐,这是……”
“我女儿。”我轻声说,不想多做解释。
他“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车停在“云顶”酒店门口时,我有些恍惚。这里就是傅斯年和林雪见结婚的地方。五年,他每年都在这里举办纪念日,像是要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幸福。
而我,就是那个不配出现在这幸福图景里的污点。
我抱着念念下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雪见。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高定,戴着璀璨的钻石项链,妆容精致,被傅斯年养得像一朵盛放在暖房里的玫瑰。而我,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着,像一株在野地里野蛮生长的杂草。
云泥之别。
林雪见的目光掠过我,落在我怀里的念念身上时,脸上的完美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晚晚,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她快步走过来,语气亲昵得像是我们真的是好姐妹,“哎呀,这孩子……你什么时候在国外结婚生子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和你傅叔叔,太见外了!”
她说着,伸手就要来抱念念。
念念被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呛得皱起鼻子,往我怀里缩了缩,带着哭腔喊:“妈妈……”
林雪见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我把念念抱得更紧,淡淡地说:“她认生。”
其实林雪见什么都知道。当年傅斯年发现我写满了对他的爱慕的日记本,是他和她一起把我送走的。她清楚我有多卑微地爱过那个男人。
“小孩子嘛,都这样。”林雪见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着挽住我的胳膊,强行把我们往里带,“你傅叔叔知道你生了孩子,肯定高兴坏了。我们俩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要孩子,就是怕麻烦。看见你都有女儿了,我都替你开心。”
她的话像一根根软针,扎在我心上。
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看到我,尤其是我怀里的念念时,目光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揶揄。
我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任人观赏。
林雪见热情地向众人介绍我:“这是傅斯年资助长大的妹妹,江晚。刚从国外回来,还带了个惊喜呢!”
她特意加重了“惊喜”两个字。
我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借口去洗手间。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蜡黄,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才二十七岁,却像是三十七。
回来时,我路过包厢门口,正好听到里面传来林雪见的声音。
有人在问她,为什么要把我这么个“晦气的东西”带到这种场合。
林雪见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话不能这么说。晚晚毕竟是阿年看着长大的,虽然以前不懂事,走了点弯路,但现在孩子都生了,肯定不会再犯浑了。再说了,一个单亲妈妈,在国外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我们能帮就帮一把嘛。”
“走了弯路”、“单亲妈妈”、“不容易”。
每一个词,都是一把刀,精准地捅在我的痛处。
是啊,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觊觎养父,不知廉耻的贱人。
念念不安地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说:“妈妈,那个阿姨……我不喜欢她。”
我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妈妈知道。”
推开门,我重新走进那个让我窒息的包厢。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厢里一阵骚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傅总来了!”
“傅总好!”
傅斯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比五年前更加沉稳内敛,眉眼间的锋利却丝毫未减。
林雪见像只花蝴蝶一样迎上去,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两人对视一笑,眼里的默契和爱意刺得我眼睛生疼。
他被众人围在中心,众星捧月,根本没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我。
也是,他的人生永远光芒万丈,而我,只是他光芒下的一粒尘埃。
忽然,林雪见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傅斯年朝我这边走过来。
“阿年,你看谁回来了。”她笑得像朵花,“晚晚回来了,还带了个大惊喜呢!”
傅斯年这才将视线投向我这边。
当他的目光落在念念身上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骤然紧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念念被他看得害怕,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抱住我的脖子。
“江晚。”傅斯年的声音很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这是什么?”
他在问念念。
林雪见立刻在一旁添油加醋:“阿年,这是晚晚的女儿,是不是很可爱?跟晚晚长得一模一样呢。看样子,得有四五岁了吧?”
傅斯年的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和念念惊恐的小脸上来回逡巡,像是在审视一件超出他掌控的物品。
就在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直接拂袖而去时,他却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声音嘶哑地,一字一顿地问:“你在国外……结婚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视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然后,我笑了。
“是啊。”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轻快的,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说,“早结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不好意思,忘了通知您。”
第二章
整个包厢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傅斯年和念念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看好戏的兴奋味道。
傅斯年死死地盯着我,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在判断,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
林雪见想上来打圆场,却被傅斯年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你丈夫呢?”他又问,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没陪你回来?”
我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抚摸着念念的后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他忙,走不开。”
包厢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个蹩脚的谎言。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孩子,跑到前养父的结婚纪念日上,说自己已婚,丈夫却没来。这故事编得,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傅斯年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回林雪见身边,一屁股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顿饭,我吃得味同嚼蜡。
满桌的山珍海味,在我嘴里都变成了苦涩的药。耳边是众人对傅斯年和林雪见的恭维和赞美,而我,像个局外人,只想带着念念快点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饭局终于结束。
我抱着已经睡着的念念,起身想走,傅斯年却叫住了我。
“江晚,你留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众人识趣地告辞,很快,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林雪见体贴地为傅斯年倒了杯温水,然后走到我面前,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晚晚,你别怪阿年说话直。他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
我差点笑出声。
傅斯年站起身,一步步向我逼近,他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江晚,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他目光凉薄地看着我,说出的话像淬了冰,“我希望你以后,安分一点,不要再来打扰我和雪见的生活。”
林雪见捂着嘴,故作惊讶地“哎”了一声:“阿年,你怎么这么说晚晚呢?晚晚现在都是当妈的人了,懂事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我,就是那个需要被敲打、被警告、被驱逐的“不懂事”的麻烦。
我抱着念念,默默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或许是默认,或许是心虚。
我朝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傅总,傅太太,你们放心。以后,我不会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抱着念念,转身就走。
这一次,傅斯年没有再叫住我。
我没有让他助理送,自己打车回到临时租住的老旧公寓。
安顿好念念,她却没睡,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我,小声问:“妈妈,今天那个叔叔和阿姨,是不是很讨厌我们?”
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
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们不讨厌念念,念念这么可爱。”
他们只是,讨厌我而已。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伸出小手抱住我,用她的小脸蹭了蹭我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辛苦了。”
那一瞬间,我强忍了一整天的眼泪,差点决堤。
但我不能在念念面前哭。
我仰起头,硬生生把泪水逼了回去。
哄睡了念念,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是林雪见发来的短信。
“江晚,有空吗?我们聊聊。”
我皱了皱眉,回了一句:【有事短信说吧。】
她没有回复。
临睡前,她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我在你家楼下。”她的声音没有了白天的温婉,带着一丝冷硬,“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什么时候回国外去?”
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果然看到她的那辆红色保时捷停在路灯下。
能让她纡尊降贵,深夜跑到我这破地方来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他们夫妻俩,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在江城看到我。
“我不打算走了。”我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
为了念念,我也不能再带着她到处漂泊了。
电话那头,林雪见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江晚,别跟我装。我知道你现在很缺钱。开个价吧,多少钱,你才肯带着你那个野种滚回国外去?”
“野种”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猛地挂断电话,冲下楼。
站在林雪见面前,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鄙夷和高傲的脸,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林雪见,”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她被我眼中的狠厉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包里抽出一张支票,轻蔑地甩在我脸上。
“五十万。够不够你滚蛋?”
支票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林雪见,你给我听好了。第一,念念不是野种。第二,我不会走。”
说完,我捡起地上的支票,当着她的面,撕得粉碎。
“还有,”我看着她震惊的眼神,冷笑一声,“管好你的男人。别让他再来骚扰我。”
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林雪见一个人在原地气得脸色发青。
回到家,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以为我早就刀枪不入了,可林雪见那句“野种”,还是轻易地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
念念不是我的女儿。
她的妈妈,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我怎么能让她受这种侮辱!
第三章
第二天开始,我疯狂地投简历,找工作。
但现实比我想象的更残酷。一连几天,我跑了十几家公司,全都在第一轮面试就被刷了下来。
直到一个年轻的HR于心不忍,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吞吞吐吐地告诉我:“江小姐,对不起,我们不能录用你。是……是林总亲自打的招呼。”
林雪见。
她竟然连我找工作的路都堵死了。
她是铁了心,要逼我走投无路,滚出江城。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医院发来的催缴短信。我之前挂了精神科的号,想去开点抗抑郁的药。
五年前被傅斯年赶走后,我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甚至出现了幻觉。有好几次,我站在出租屋的阳台上,都想一了百了地跳下去。
是念念。
是想到那个把念念托付给我,死在火场里的女人,我才咬着牙活了下来。
从医院出来,我手里攥着一盒抗抑郁药,低着头往前走。在医院大厅的拐角处,我没注意,狠狠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忙道歉,一抬头,却僵住了。
我撞到的人,是傅斯年。
他身边,还站着一脸关切的林雪见。
傅斯年皱着眉,似乎没打算理我,拉着林雪见就要走。
可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紧紧攥在手里的药盒上。
“你来医院干什么?”他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盯着我。
我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把药盒往包里塞:“没什么,最近有点感冒,来开点药。”
林雪见立刻在一旁“善解人意”地接话:“是啊阿年,最近流感很厉害的,你要不要也去检查一下?”
傅斯年却没理她,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我的包。
我不敢再看他,低着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我回国后,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可偏偏,我们总能“偶遇”。
晚上,我刚哄睡念念,准备吃点东西,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起初我以为是邻居做饭烧糊了,没在意。但那股味道越来越重,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冲到窗边,只见楼下火光冲天,滚滚的浓烟正往上蹿!
着火了!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五年前,在国外那场实验室的大火,导师李静为了救我,被掉落的灯具砸中头部,死在我面前的场景,瞬间涌入脑海。
血,火光,刺鼻的浓烟,和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求我收养念念的眼神……
“妈妈!怎么了?”念念被我惊醒,看到窗外的火光,吓得大哭起来。
我浑身都在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抱起念念,疯了一样地冲向门口。
“别怕,念念别怕!妈妈在!”我语无伦次地安抚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我踹开门,抱着念念冲进浓烟滚滚的楼道。
一路跌跌撞撞,我摔倒了好几次,膝盖和手肘都磕破了,流着血,但我感觉不到疼。
当我终于冲出火场,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我双腿一软,抱着念念瘫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前,是熊熊燃烧的大楼,呼啸的消防车,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这一切,都和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妈妈,我们会死吗?”念念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搂得更紧:“不会的,念念,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绝对不会。
念念的妈妈已经为了救我而死,我欠她一条命。我发过誓,要豁出性命保护念念。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冲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我面前。
车门打开,傅斯年跌跌撞撞地跑下车。
他冲到我面前,看到我怀里的念念安然无恙,似乎松了口气。然后,他伸手就来抓我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江晚,你有没有受伤?走,我带你去医院!”
我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往后缩了缩。
“傅总,我没事,不劳您大驾。”
我的疏离和冷漠,似乎彻底激怒了他。
“江晚!”他低吼一声,一把掐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他媽的到底把我当什么!我查了!你在国外根本没有结婚记录!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野种!”
他猩红着眼睛,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我让人查了你在国外的就诊记录,去年一年,你去了十三次精神科!你得了抑郁症,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劈头盖脸的质问,像一把把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世界上最没资格质问我的人,就是他傅斯年。
“还有,这孩子!”他指着我怀里吓得面无人色的念念,咬牙切齿地说,“林雪见都告诉我了!她爸是个强奸犯,还在监狱里蹲着!江晚,你到底在国外学了些什么!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贱!”
“啪!”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傅斯年被打得偏过头,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他似乎被打懵了,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抱着瑟瑟发抖的念念,缓缓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
“傅斯年,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说我得抑郁症,每天都想死吗?说我在国外差点被抢劫犯一枪打死,说我每天都活得心惊胆战,连觉都不敢睡吗?”
我向前一步,逼视着他:“平心而论,我告诉你了,你会管我吗?你只会觉得我烦,觉得我给你添麻烦!”
“你是不是忘了?”我嗤笑一声,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五年前,是你亲口说的,让我滚,这辈子都不要再联系你!”
傅斯年沉默了。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
“就这样吧,傅斯年。”我打断他,抱着念念,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我的人生,已经被他毁了。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带着念念,离他远远的,永不相见。
第四章
火灾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是人为纵火。
而买凶纵火的主谋,是林雪见。
警察找上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从我拒绝她的五十万,拒绝滚出江城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对我动了杀心。
她大概是觉得,只有我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林雪见被带走调查。
隔天,傅斯年就召开了记者会,单方面宣布和林雪见离婚。
为了撇清关系,他甚至自爆了他们五年婚姻的真相——不过是一场为了稳固股价,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
面对无数闪光灯,傅斯年面无表情地鞠了一躬:“抱歉欺骗了大家。我和林小姐之间,从来都只是合作关系,并无感情。”
看着新闻报道里他那张冷漠的脸,我只觉得可笑。
几天前,他们还在万众瞩目下庆祝结婚纪念日,转眼间,就成了“并无感情”的合作伙伴。
而锒铛入狱的林雪见,也很快承认了买凶杀人的事实。
在警局,我见到了她。
卸下了一身名牌和精致妆容的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但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江晚,我真后悔!”她隔着铁栏杆,对我嘶吼,“我当时就该让那人直接给你一刀!捅死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回来,我和阿年还好好的!”
“我们是商业联姻又怎么样?我们已经做了五年的夫妻!只要你死了,他迟早会爱上我的!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看着状若疯癫的她,我只觉得一阵悲哀。
临走前,我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问了她一句话:“林雪见,你算计了一辈子,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她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命运真是个爱开玩笑的混蛋。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从不认识傅斯年。
为了念念的安全,也为了彻底摆脱过去,我带着念念搬到了城市的另一端,给她找了一家新的幼儿园。
送念念去幼儿园的第一天,她很高兴,很快就和新同学玩到了一起。
下午放学,我早早地等在幼儿园门口。
念念像只小蝴蝶一样扑进我怀里,兴奋地说:“妈妈,今天好多小朋友都哭了,就我没哭哦!老师还表扬我了!”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念念最棒了。”
就在这时,念念的笑脸突然僵住了,她抬起头,怯怯地看向我身后。
我心里一沉,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傅斯年。
他好像瘦了很多,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颓唐。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们。
第五章
念念还记得上次傅斯年是怎么吼我的,吓得直往我身后躲。
最终,还是傅斯年先朝我走了过来。
“江晚。”他站定在我面前,声音沙哑得厉害,“我……都知道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念念的身世。
林雪见被捕后,为了减刑,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包括她如何伪造DNA报告,污蔑念念是强奸犯的孩子。
“那孩子……是你导师的,对吗?”他看着我,眼里是化不开的悔恨和痛苦,“对不起,江晚,我……”
“傅总,都过去了。”我打断他,不想再听他的任何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
我想拉着念念离开,傅斯年却固执地拦在我面前。
“晚晚,别走。”他近乎乞求地看着我,“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把家里那个属于你的房间,一直留着,里面的东西,我一样都没动过。”
“你的抑郁症,我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念念,我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养,我们一起抚养她长大。”
“晚晚,只要你肯回头,我们之间,永远都有机会。”
他说的那么情真意切,仿佛他才是那个被辜负的受害者。
多可笑啊。
现在,他怎么不说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怎么不说我让他恶心了?
我想,傅斯年或许不是爱我。
他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习惯了掌控我的一切。当他发现我脱离了他的掌控,甚至有了他不知道的孩子和生活时,他那点可怜的占有欲,就被激发了出来。
他不是想爱我,他只是想重新拥有我这件“物品”。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傅斯年,你以前说得对。”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爱。”
“那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对收留她的主人的依赖和讨好。”
“谢谢你,用五年的时间,让我彻底看清了这一点。”
“现在,我不再需要你的施舍了。”
傅斯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错愕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我没再理会他,拉着念念的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走出很远,念念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对我说:“妈妈,那个叔叔……他哭了。”
我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他哭得好伤心。”念念的表情有些不安。
我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那,我们晚上吃糖醋排骨好不好?”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了!”
回到家,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我之前面试的一家设计公司发来的入职通知。
我通过了。
看着那条短信,我终于露出了回国后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黑暗总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我的人生,终于要重新开始了。
第六章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傅斯年。
我只从财经新闻上,零星地知道一些他的消息。
林雪见因为故意杀人罪(未遂),被判了十五年。林家为了自保,也和她彻底划清了界限。
傅氏集团因为创始人的丑闻,股价大跌,傅斯年忙于工作,焦头烂额,最后因为严重的胃出血,住进了医院。
住院期间,他通过助理联系过我一次。
说他立了份遗嘱,如果他遭遇不测,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由我和念念继承。希望我能过去,跟他一起做个公证。
我拒绝了。
他的钱,我一个子儿都不会要。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深夜,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好像喝了很多酒,舌头都有些大了。
“江晚……我后悔了。”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我真他妈是个混蛋……我当初就不该……不该为了那点狗屁的商业利益,选了林雪见……”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晚晚……你……你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我轻笑一声,在他再次开口前,打断了他:“傅总,你记错了吧。”
“我从来,没有跟你表白过。以后,也不会。”
我确实写了那本日记,但那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从没想过要让他知道。
我只想把那份卑微的喜欢,藏在心底,等时间把它冲淡。
是他的自大和控制欲,毁掉了一切。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在他挂电话前,我先一步挂断,然后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我想,我和傅斯年,到此为止,算是永别了。
我们之间,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再见面,或许就是他的葬礼了。
而我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番外(傅斯年视角)
有些人,只有彻底失去了,才会知道有多痛。
当我看到江晚那本写满了我的名字的日记本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厌恶,而是慌乱和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窃喜。
我慌了。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毁掉她。
那时候,林雪见主动找到了我,提出了联姻。她说她爱我,她说我们两家联手,可以所向披靡。
她对我家有过恩。
我挣扎了一整夜,最终,还是做出了那个让我后悔终生的决定。
我亲手把江晚送出了国,让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自生自灭。
我以为,五年时间,足够我忘记她,也足够她忘记我。
我以为,我和林雪见可以做一对合格的商业伙伴。
可我错了。
当江晚抱着一个孩子,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整个人都快疯了。
嫉妒和愤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不敢想,她在国外的那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她身边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不是比我对她好。
我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只是为了掩饰我的恐慌。
直到那场大火。
当我看到她抱着孩子,从火场里冲出来,那副狼狈又倔强的样子,我才知道,我他妈的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我永远,都失去不起江晚。
我跟林雪见离了婚,把她送进了监狱。
我查清了孩子的来历,也知道了她的抑郁症。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想弥补,我想挽回。
可她不要了。
她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说,她对我,只是依赖。
那一刻,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世界崩塌的声音。
我开始拼命工作,用酒精麻痹自己,直到胃出血被送进医院。
在医院的长廊里,我看到了她。
她比以前更瘦了,脸色苍白,一个人靠在墙上,安静地排队。
在她离开后,我听见几个护士在议论她。
我才知道,她当年在那场实验室大火里,吸入了大量的有毒浓烟,伤了肺,现在情况恶化,急需做肺移植手术。
那一秒,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反正……我这副被酒精和工作掏空的身体,也活不了多久了。
反正……她也不要我的钱。
那我就把唯一还算有用的东西,留给她吧。
她可以恨我,可以怨我,可以永远不原谅我。
但我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拜托了。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在器官捐赠自愿书上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江晚。
用我的肺,好好呼吸吧。
就当是,我还你的。
当然,这件事,我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真遗憾。
我终究,还是把我们的关系,搞砸了。
如果有下辈子,换我来爱你,好不好?
更新时间:2025-07-07 02:59: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