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你怎么回事,做事毛手毛脚的”
“念念,你怎么这么恶毒,嫉妒心那么强”
“念念,你一向坚强,扛扛就过去了”
“顾珩”
“我在”
“帮我,像清空病毒一样清空他”
“收到指令,清零行动,现在启动”
第一章:青梅竹马,裂痕初现
阳光透过“慈心孤儿院”老槐树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五岁的苏念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轻轻晃荡。旁边,十六岁的林风正唾沫横飞地讲述他如何“智斗”食堂阿姨,多打了一勺红烧肉。
“然后呢然后呢?”苏念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崇拜。
“然后?然后当然是分给兄弟们啦!”林风得意地扬起下巴,顺手揉了揉苏念的头发,“当然,少不了你这小馋猫的。”
不远处的石阶上,十七岁的顾珩安静地看着书,阳光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他偶尔抬眼,目光掠过嬉笑的两人,最后总会停在苏念弯起的嘴角上,随即又垂下眼帘,仿佛书页上的文字才是世间最吸引人的东西。
十年后。
“星光设计工作室”的茶水间,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苏念正小心翼翼地将刚打印好的客户方案装订成册。林风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兴奋,打破了宁静。
“念念,顾珩,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白莲,我朋友。”林风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长发披肩,妆容精致,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苏念抬头,礼貌微笑:“你好,我是苏念。”
顾珩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顾珩。”
白莲立刻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声音细细软软的:“你们好,总听林风哥提起你们,说你们是他最重要的家人。能在孤儿院一起长大,感情一定特别好。”
这话听着顺耳,林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苏念却觉得这“家人”二字从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孩口中说出来,带着点微妙的刻意。她没多想,将装订好的方案递给林风:“喏,王总的案子,下午三点提案。”
“谢啦念念!”林风接过,随意翻看。
白莲好奇地凑近,伸手想去摸那光洁的铜版纸封面:“哇,好漂亮的设计……”
“小心!”苏念话音未落,白莲的手“不小心”带倒了林风放在桌边的水杯。满满一杯水,精准地泼洒在摊开的方案书上,瞬间洇湿一片,墨迹晕染开来。
“啊!”白莲惊呼一声,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眼眶瞬间就红了,“对、对不起!林风哥,我不是故意的……是苏念姐的手肘好像碰到了我……”
空气瞬间凝固。
苏念愕然地看着白莲,再看看那本湿透的方案书——这是她熬了两个通宵的心血。她下意识反驳:“我没有碰到你。”
林风看着狼狈的方案书,眉头紧锁,再看向泫然欲泣的白莲,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他烦躁地转向苏念:“念念!你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文件也不知道放好点?毛手毛脚的!这下好了,下午怎么跟王总交代?”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看着林风责备的眼神,再看看白莲那副无辜受惊的模样,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起。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
“林风,”一直沉默的顾珩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水杯放在文件旁边,本身就是个安全隐患。另外,我刚才的角度,只看到白小姐的手‘主动’带到了杯子。”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白莲,“下次走路,注意看路。”
白莲的脸色微微一白,咬着下唇,泪珠要掉不掉,更显可怜。
林风却像没听见顾珩的话,或者说,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无视。他心疼地看着白莲,语气软了下来:“好了好了,莲莲别哭,不怪你。念念你也是,不小心就算了,下次注意点。”他随手将那本废掉的方案书丢进垃圾桶,“我再让助理重新打一份吧,时间还来得及。”
苏念看着垃圾桶里那团湿漉漉的纸,又看看林风护着白莲的样子,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她什么都没再说,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顾珩看着苏念挺直却难掩落寞的背影,眼神微冷。他拿出手机,不动声色地对着垃圾桶里湿透的方案书和旁边完好但位置明显“不对”的水杯拍了一张照片。这碰瓷技术,业余。连角度都找得这么刻意,林风这傻子滤镜是有多厚?
苏念回到自己的工位,盯着电脑屏幕,眼前却一片模糊。林风那句“毛手毛脚”像根刺,扎在心上。她和林风认识十几年,他第一次为了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周的女孩,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
“喂,”顾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递过来一杯热可可,“压压惊。”
苏念接过,温热的触感让她鼻子一酸。
“眼睛是装饰品吗?”顾珩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么明显的动作都看不出来?”
苏念苦笑,吸了吸鼻子:“我以为……至少他会信我。”
顾珩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正是他刚拍的照片。“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但物证不会说谎。”他顿了顿,“不过,跟瞎子讲证据,也是对牛弹琴。”
苏念看着照片,水杯的位置离她刚才站的地方足有半米远,而白莲的手……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委屈被一种冰冷的清醒取代。
“谢了,顾珩。”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心底那份对林风十几年累积的信任,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而顾珩,这个总是沉默地待在角落的竹马,此刻的存在感却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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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步步紧逼,信任崩塌
“毛手毛脚”事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并未平息。白莲以“想多了解林风哥的过去”为由,频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圈。林风对此乐此不疲,苏念则选择了沉默和疏离。
顾珩像个冷静的旁观者,或者说,更像一个伺机而动的猎人。他私下里对苏念说:“那朵小白莲,段位不高,但对付林风这种单细胞生物,绰绰有余。”
不幸言中。
一周后,林风在办公室大发雷霆。他刚收到客户退回的定制项链,声称是次品,链条接口处明显松动。而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是他送给白莲的生日礼物。
“莲莲说她昨天戴着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坏了!她那么珍惜我送的东西,怎么可能弄坏?”林风烦躁地抓头发,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射向正在整理资料的苏念,“念念,你昨天是不是帮我整理过办公桌?”
苏念动作一顿,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是,你桌子太乱,我顺手整理了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林风举起那条项链,声音拔高,“就放在我抽屉里的!昨天就你和顾珩进过我办公室!顾珩不可能动我东西,那就只有你!你是不是因为莲莲……”
“林风!”顾珩的声音带着冰碴子,“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还需要什么证据?”林风怒气上头,口不择言,“苏念,我知道你因为莲莲的事对我不满,但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嫉妒心就这么强吗?莲莲她那么单纯善良,你怎么忍心……”
“够了!”苏念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林风,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痛楚和彻底的心寒。“林风,”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因为嫉妒,去偷偷弄坏你送给别人的礼物?”
“我……”林风被她的眼神慑住,一时语塞。
“林风哥,你别这样……”白莲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红着眼睛跑进来拉住林风的胳膊,“也许……也许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坏的,不关苏念姐的事……”她越是这样说,林风越是笃定是苏念所为。
“莲莲你别替她说话!她就是……”
“闭嘴!”顾珩厉声打断,他走到苏念身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定,冷冷地看着林风和白莲。“项链坏没坏,怎么坏的,查查监控不就清楚了?或者,”他目光锐利地转向白莲,“白小姐这么确定是昨天到今天坏的?具体什么时间?有没有证人?”
白莲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顾珩的目光,小声啜泣:“我……我不记得了……”
顾珩嗤笑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界面,递给林风:“昨天下午四点十五分,设计部公共区域的监控。自己看。”
画面里,白莲正拿着那条项链在跟另一个女同事炫耀,手指似乎在不经意地用力拧着链条的接口处。虽然角度不算完美,但那动作的刻意性,足以说明问题。
林风的脸瞬间涨红,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他看看监控,再看看依偎在自己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的白莲,又看看面沉如水、眼神冰冷的苏念,第一次感受到了难堪。
“我……念念,我……”他试图解释。
苏念却已经收回了目光,弯腰拿起自己的包,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林总监,我的工作完成了,没什么事我先下班了。”她甚至没有再看白莲一眼,径直走了出去。那挺直的背影,透着一种心死后的决绝。
顾珩收回手机,拍了拍林风的肩膀,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信任这东西,建立起来十几年,摧毁它,只需要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和你自己的愚蠢。”说完,他快步追了出去。
留下林风呆立原地,白莲的哭声显得格外刺耳。
地下车库。
顾珩追上苏念,拉开车门:“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苏念没有拒绝。车子驶离压抑的工作环境,最终停在一家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前。
“化悲愤为食量,”顾珩熟练地点着菜,把一盘鲜嫩的毛肚下进翻滚的红油锅里,“比化悲愤为原谅傻子划算。”
苏念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浪,再想想林风那张愚蠢的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怎么能……为了她,说我恶毒?十几年的情分,就值一句‘恶毒’?”
顾珩默默递过纸巾:“眼睛和脑子长在他身上,选择权也在他。为别人的愚蠢惩罚自己,不划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看戏。”他指了指自己手机上一个加密的录音文件图标,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有些人,总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我帮你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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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重病弃离,心死成灰
项链事件像一盆冷水,短暂浇灭了白莲的气焰,也让林风在朋友的指责和苏念的冰冷中,难得地清醒了几天。白莲识趣地收敛了爪子,变得“乖巧”起来,甚至破天荒地给林风带了早餐。这让林风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些许满足,但心底那份因苏念疏离而产生的空落感和隐隐的不安并未消失——尤其当他发现,失去了苏念的帮衬,孤儿院筹款的琐事变得格外棘手,几个老朋友看他的眼神也带着疏远。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目光落在桌上那包苏念小时候最喜欢的柠檬糖上。这是他中午鬼使神差买回来的。试图修补?不,更像是习惯性地想用一点小恩小惠,把那个总能帮他兜底、给他温暖的“念念”找回来。他把糖放在苏念桌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理所当然。
苏念下班时看到了那包糖。熟悉的包装刺痛了她的眼。她拿起糖,指尖冰凉。这廉价的糖果,像是童年那个会偷偷省下糖果给她的林风哥留下的残影,讽刺地映照着现在这个为了外人指责她“恶毒”的男人。一丝微弱的,属于过去的暖意刚冒头,就被更深的寒意压了下去。她面无表情地将糖放回原处。
“念念,晚上一起吃饭?新开了家日料,你以前……”林风不知何时走过来,语气带着刻意的熟稔。
苏念打断他,目光掠过那包糖,声音平淡无波:“不了,约了顾珩看孤儿院翻新的设计图,进度不能耽误。”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绕过他,径直走向门口耐心等待的顾珩。
林风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苏念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一股被拒绝的恼火和“不识好歹”的怨气涌上心头。他烦躁地一脚踢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不识抬举!我都主动示好了!他完全忘了,这份“好”,在苏念承受的伤害面前,多么微不足道。
白莲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
“林风哥……我、我好像又搞砸了……”白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不小心把咖啡泼到李经理的合同上了,他好凶……我害怕……”
几天后,孤儿院筹款的慈善晚宴进入最后冲刺阶段。苏念作为核心负责人,连续熬夜,身体发出强烈抗议。一场来势汹汹的重感冒将她击倒,高烧不退,最终被顾珩强行送进了医院。
单人病房里,苏念烧得浑身骨头缝都在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灼痛的喉咙。窗外天色阴沉,厚重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格外脆弱,仿佛又回到了孤儿院那个生病时只能蜷缩在硬板床上的小女孩。孤独和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拍打着她的心防。
“顾珩……几点了?”她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下午两点。”顾珩坐在床边,正用湿毛巾帮她擦额头降温,动作细致温柔。“放心,晚宴流程我都核对过了,物料也确认到位。林风那边……也通知了。”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告诉他你住院了,高烧。”
苏念昏昏沉沉地“嗯”了一声,心里却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顾珩的照顾无微不至,可心底某个角落,那个叫“林风”的烙印,在病痛的脆弱时刻,依旧顽固地泛着微弱的、带着刺痛的期待。十几年了,每次生病,陪在身边的总有他。哪怕只是递杯水,说句“快点好起来”,那份属于“青梅竹马”的熟悉感,也曾是她抵御孤独的药。
鬼使神差地,她摸出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最终停留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上。一丝卑微的,连自己都唾弃的念头冒出来:也许……也许他知道了,会有一点点担心?会……来看看我?哪怕只是看一眼?带着这种近乎自虐的期盼和病中特有的糊涂勇气,她按下了拨号键。听着漫长的等待音,她紧紧攥着被角,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念念?”林风的声音有些急促,背景音嘈杂,隐约还有白莲尖细的、带着哭腔的叫喊:“林风哥!救我!他们好凶啊!要抓我!”
“林风……”苏念用尽力气,声音却嘶哑微弱得像蚊呐,“我在医院……发烧……很难受……你能……” 她想说“能来看看我吗”,但喉咙的剧痛和残存的自尊让她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无助的喘息。
“医院?发烧?”林风的语气透着一丝惊讶,但这份惊讶迅速被白莲那边陡然拔高的、撕心裂肺的哭喊淹没:“林风哥!他们动手了!我好怕!你快来啊——!”
“莲莲!别怕!我马上到!谁TM敢动你!”林风的声音瞬间变得暴怒而紧张,对着手机语速飞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敷衍:“念念你听到了!莲莲那边出大事了!她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被人欺负,吓坏了!我必须马上过去!你……”他顿了顿,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甚至带着点“你该懂事”的口吻快速说道:“你一向最坚强懂事了,发烧而已,自己扛扛,或者让顾珩照顾你!他不是很闲吗? 就这样!我先挂了!” 他甚至没等苏念再发出一个音节,电话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林风!我……”
“嘟…嘟…嘟……”
回应她的,只有冰冷单调的忙音。 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苏念的耳膜,最终狠狠捅进了她的心脏。那句“你一向最坚强懂事了……自己扛扛”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像一尊骤然风化的石雕。指尖因为用力攥着手机而泛出死白,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被牵动,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那忙音在死寂的脑海里无限放大扭曲,最终化为一片冰冷得令人窒息的虚无。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雪白的被单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有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灭顶的寒冷和绝望。原来,她的坚强,她的懂事,在他眼里,不过是用来被抛弃时最冠冕堂皇也最残忍的借口。 十几年构筑的名为“林风”的信仰堡垒,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成齑粉,连一丝余温都不剩。
原来,她苏念在他林风心里,永远排在后面。她的坚强,成了他肆无忌惮伤害她的理由。
病房里寂静得可怕,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衬得苏念无声的崩溃更加绝望。她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琉璃娃娃,泪水无声流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她彻底死去的过去。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顾珩拿着药和温粥进来。当他的目光落在苏念身上时,脚步猛地顿住。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瞬间收缩,瞳孔深处翻涌起冰冷刺骨的怒意和……无法掩饰的心疼。他快步走到床边,没有说一句安慰的废话,只是动作极轻却不容拒绝地拿开她紧攥手机而指尖发白、甚至还扎着针头的手,用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冰冷的泪痕。
“为什么……”苏念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顾珩脸上,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心死后的麻木和深深的困惑,“……最后在这里的……总是你?” 她问的不是“为什么是你”,而是“为什么总是你”,这细微的差别,道尽了对林风这个“竹马”身份的彻底否定和幻灭。
顾珩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扶起她虚软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臂弯里,小心地将温水递到她干裂的唇边,另一只手稳稳地拿着药片。“张嘴。”他的声音低沉,却像磐石一样稳定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绝望黑暗的力量:“因为我答应过老槐树,要看着你平安长大。” 他没有说“因为我一直在”,而是用了更具体、更属于他们三人共同记忆的意象,暗示他的守护是无声的承诺。
苏念机械地吞咽下药片,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却奇异地让她混乱冰冷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她靠在顾珩温暖可靠的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一直强撑的堤坝彻底崩塌。她没有再哭,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像终于找到港湾的倦鸟。
良久,久到窗外的天色更加昏暗,苏念才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没有睁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冰冷决绝:
“顾珩。”
“我在。”
“帮我……清空他。” 她睁开眼,眸子里再无半点泪光,只剩下冰封后的锐利和疲惫,“像清空病毒一样,把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格式化掉。我不想再看见他,听见他,想起他。一丁点……都不想。”
顾珩低头看着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海。他沉默了几秒,指腹轻轻拂过她微凉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一个重大的决定。然后,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小冰冷却又带着纵容和守护者决心的弧度。
“收到指令。”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如同最终审判的落槌,“‘清零行动’,现在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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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抽身离去,新篇开启
“格式化计划”的实施比想象中顺利。
苏念出院后,像换了个人。她不再回避林风,但也彻底无视了他。
“念念,身体好点了吗?那天我……”林风在茶水间堵住她,脸上带着愧疚和不安。
苏念端着水杯,目光平静地掠过他,仿佛掠过空气,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那眼神里的陌生感,让林风心头一凉。
“念念?”他不甘心地追过去。
苏念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疏离:“这位先生,你叫的我吗?有事吗?”她的语气礼貌得如同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林风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你……你说什么?我是林风啊!”
“林风?”苏念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最终摇了摇头,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没什么印象。如果工作上的事,麻烦联系我的助理或者……阿珩。”她说完,不再停留。
“阿珩?”林风懵了。
“林先生。”顾珩不知何时出现在苏念身后,像一堵坚实的墙。他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念念刚出院,医生交代需要静养,尤其要避免刺激性的回忆。她现在对过去的一些人和事,记忆有些模糊,请不要打扰她休息。”他巧妙地用了“模糊”这个词,听起来更真实。
“记忆模糊?什么意思?念念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林风急了。
“意思就是,”顾珩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医生说了,强行刺激她回忆,可能导致永久性的记忆损伤。林先生,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他把“责任”二字咬得很重。
林风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苏念头也不回地走远,再看看顾珩那张滴水不漏的脸,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顾珩成了苏念最完美的“防火墙”。每一次林风的靠近,都会被顾珩不着痕迹地挡开。他总能找到最合情合理的借口——“苏念需要休息”、“她在开会”、“她不想见你”、“医生说了要避免刺激”。林风的每一次质问和纠缠,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被顾珩四两拨千斤地化解。
“顾珩!是不是你搞的鬼?念念怎么会不记得我?”林风在一次下班路上拦住顾珩,气急败坏。
顾珩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语气平淡:“林风,苏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是谁在她病重需要你的时候,为了另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让她‘自己扛扛’?”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冰冷的嘲讽,“她现在选择性地‘遗忘’那段让她痛苦的人和事,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我建议你,有点自知之明,离她远点。别再做那个让她痛苦的‘刺激源’了。”
林风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顾珩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他最不愿面对的悔恨上。
没有了林风的打扰,苏念的世界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她和顾珩的“演戏”渐入佳境,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假戏真做。
“阿珩,你说林风现在是不是特别抓狂?”周末的海边,苏念赤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海风吹起她的长发,笑容明媚而真实,再无之前的阴霾。
顾珩跟在她身后,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大概吧。不过,Who cares?”他快走几步,与她并肩,“感觉怎么样?真海和孤儿院墙上的涂鸦海,哪个更好看?”
苏念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蔚蓝,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然后转过头,狡黠地冲顾珩眨眨眼:“那还用说?当然是……梦里和你来过的那片海最好看!”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自然地说出这样近乎调情的话。
顾珩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起来,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那,以后多带你来几次现实版的‘梦中之海’。”
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着她的,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融进这片金色的海天里。那些曾经和林风一起在孤儿院墙根下幻想大海的童年记忆,此刻被眼前真实的浪涛声、海鸥的鸣叫,以及身边男人沉稳可靠的气息,温柔而坚定地覆盖了。
林风看着朋友圈里苏念和顾珩在海边依偎看日落的照片,女孩脸上的笑容灿烂而陌生。照片配文:和阿珩的独家记忆。
“独家记忆”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猛地将手机砸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恐慌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好像真的要失去苏念了,以一种他从未预料过的、彻底而残酷的方式——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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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作茧自缚,大厦倾颓
失去了苏念这个“稳定器”,林风的生活在白莲的“需要”下,迅速滑向失控的深渊。
白莲的胃口越来越大。从最初的小礼物、餐厅打卡,逐渐升级到奢侈品包包、限量款首饰。“林风哥,我闺蜜都有这个,就我没有……她们会笑话我的……” “林风哥,我妈妈生病了,需要钱周转,我知道你最好了……”
林风的工资根本负担不起。为了满足白莲,他开始刷爆信用卡,找朋友借钱。朋友起初还借,但见他借钱的理由永远是围着白莲转,而且明显有去无回,渐渐地都疏远了他。
“疯子,不是兄弟不帮你,你自己看看,自从那白莲出现,你都成什么样了?”一个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朋友痛心疾首,“念念那么好,你为了个外人那么伤她!现在好了,人家念念看开了,把你当空气了!你还执迷不悟?那女的就是个无底洞!”
“你懂什么!”林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莲莲她是真心爱我!她只是太单纯,容易被物质迷惑!她需要我保护!”他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给白莲最好的生活,就能证明自己比顾珩强。
朋友气得拂袖而去:“行,你继续当你的冤大头!以后别来找我!”
更糟糕的是工作。 为了满足白莲变本加厉的索取(一次是看中了一款价值近二十万的限量版腕表,一次是声称要支付昂贵的私人美容疗程定金),林风早已刷爆了所有信用卡,甚至借了高利贷。走投无路之下,他第一次将手伸向了经手的项目备用金...这笔钱像丢进无底洞,瞬间消失。
...白莲哭得梨花带雨...“撞了人”...“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万私了”...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林风。二十万的窟窿还没补上,五十万?他眼前发黑。信用卡早已是负值,高利贷天天催债,朋友避如蛇蝎...他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那笔即将到账、数额巨大的项目回款...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吞噬了他...他利用职务权限,颤抖着手,偷偷修改了回款账户信息...
试图将这笔钱暂时转到自己控制的一个账户上,打算等“解决”了白莲的麻烦再悄悄补回去。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然而,就在钱款即将转出的前一刻,公司审计部和法务部的人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一同出现的,还有神色冰冷的顾珩。
铁证如山。转账指令、修改记录、...甚至一段清晰无比的录音——正是林风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地与白莲通话商量如何“解决”五十万麻烦的关键对话!录音里,白莲的哭诉、林风的安抚、以及他最终那句绝望的“我想办法动那笔回款先垫上”都清清楚楚!
林风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他记得那次通话,就在这间办公室!顾珩什么时候……?
林风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白莲呢?”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嘶哑地问,“让她来给我作证!是她……”
“白莲小姐?”法务部的人面无表情地递过一份文件,“她已于昨天下午,用林先生您名下最后一张额度尚存的信用卡,购买了飞往马尔代夫的单程机票。另外,她名下的几张银行卡,近期有大额资金转入转出记录,包括您挪用的那笔备用金。”
文件上,是白莲在机场免税店刷着卡、笑容灿烂的照片,以及她发在社交平台小号上、仅部分“优质目标”可见的动态:“拜拜咯~愚蠢的ATM机~下一站,阳光沙滩富二代!”
林风死死盯着照片上白莲那得意而陌生的笑容,再看看那份冰冷的文件,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被利用了。彻彻底底地被利用了!他为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失去了苏念的信任和情谊,失去了朋友,现在,连工作、名誉、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都一并失去了!
巨大的悔恨、愤怒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他猛地推开椅子,冲出办公室,疯了一样拨打白莲的电话。
关机。永远是关机。
“林风哥,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钱算我借你的哦~有缘再见!——莲”一条迟来的短信,出现在他手机屏幕上,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风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插入头发,发出一声困兽般痛苦绝望的嘶吼。他失去了一切,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此刻,他脑海中唯一清晰的,只剩下苏念曾经看向他时,那双充满信任和温暖的眼睛。
“念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喃喃自语,泪水混着鼻涕流下,悔恨如同毒液,侵蚀着他每一寸神经。他迫切地想见到苏念,仿佛那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他需要她的原谅,需要她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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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烫金喜帖,诛心之刃
林风的世界彻底坍塌了。挪用公款证据确凿,公司念在他是老员工且部分款项被白莲卷走,没有立刻起诉,但将他开除,并要求限期归还挪用的款项。高利贷的催债电话日夜不休,朋友避之不及,曾经巴结他的人也纷纷消失。
他租住在城市边缘一个破旧的小单间里,整日与酒瓶为伴,胡子拉碴,眼神浑浊,身上散发着颓败的气息。每一次催债电话的铃声响起,都像索命的魔音。白莲那条“好人卡”短信,成了他手机里最刺眼的嘲讽。
悔恨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他一遍遍回想起自己对苏念的伤害:茶水间的指责、项链事件的污蔑、病床前的抛弃……每一次,都是他亲手将苏念推开,推向顾珩的身边。而顾珩……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闷葫芦”,却成了苏念唯一的依靠。
“念念……如果我能早点看清……”他对着空酒瓶喃喃自语,浑浊的泪水滑落,“如果我能信你……”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他以为是催债的,吓得一个激灵,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林风先生?有您的快递,需要签收。”门外传来快递员的声音。
快递?林风疑惑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快递小哥穿着笔挺的制服,与他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小哥递过来一个精美得不像话的硬壳信封。
信封是优雅的香槟金色,封口处烫着精致的银色花纹。上面清晰地打印着他的名字和这个寒酸的地址。
林风疑惑地拆开。一张同样香槟金色、质感厚重的卡片滑落出来。
卡片上,是顾珩和苏念相拥而笑的婚纱照。照片里的苏念穿着圣洁的婚纱,美得惊心动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和幸福。顾珩穿着笔挺的西装,英俊非凡,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神,温柔缱绻得能溺死人。
照片下方,是几行烫金的优雅字体:
--诚挚邀请您莅临--
--顾珩先生 & 苏念小姐--
--的结婚典礼--
--时间:X月X日(下周六) 18:00--
--地点:云顶庄园 · 水晶殿堂--
--见证我们携手一生的幸福时刻--
林风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他捏着这张奢华得刺眼的请柬,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剧烈地颤抖着。香槟金的卡片边缘硌得他掌心发疼,却远不及心口那撕裂般的剧痛。
结婚?顾珩和苏念?!
那个被他抛弃、被他伤害、被他污蔑“恶毒”的苏念,那个他以为永远会在原地等他的苏念,竟然要和顾珩结婚了?就在下周六?
巨大的荒谬感和毁灭性的痛苦瞬间席卷了他。他捏着请柬的手剧烈颤抖,香槟金的卡片仿佛烙铁般灼痛掌心。悔恨的毒液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几乎将他淹没。“念念……”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然而,照片上苏念那刺眼的幸福笑容,顾珩那深情凝视的眼神,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汽油,猛地浇在他悔恨的火焰上,瞬间引爆了更猛烈的情绪。“假的!”他猛地将请柬摔在地上,目眦欲裂,“这不可能!她怎么会忘了我?!她怎么能对着他那样笑?!” 一个扭曲的念头疯狂滋生:“她是装的!她是在报复我!对,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一定是顾珩!那个阴险的家伙!他控制了念念!他给她洗脑了!”
一股混杂着极致的悔恨、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起来。他要去找苏念!他要去婚礼现场!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顾珩的阴谋!他要告诉念念,他错了!他后悔了!他爱的人一直是她!他要把念念抢回来!
这封华丽得如同讽刺道具的请柬,没有带来丝毫祝福的暖意,反而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风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点燃了他最后一点疯狂的妄想。
他捡起地上的请柬,看着上面“水晶殿堂”四个字,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下周六……云顶庄园……他要去!他必须去!那是他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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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婚礼红毯,旧梦终烬
云顶庄园,水晶殿堂。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将整个殿堂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花香和悠扬的弦乐。宾客们衣香鬓影,言笑晏晏,空气中流淌着幸福与祝福的暖流。
红毯尽头,苏念穿着由无数颗细碎水晶点缀的曳地婚纱,美得令人窒息。她挽着孤儿院老院长的手臂,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无比幸福的笑容,一步步走向她的新郎。
顾珩站在红毯的另一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他凝视着向他走来的苏念,素来沉静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温柔,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那份专注和深情,让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
“真是郎才女貌啊!”
“听说新郎默默守护了新娘很多年呢……”
“是啊,青梅竹马的情谊,终究抵不过真心实意的守护。”
宾客们低声的赞叹和议论,汇成幸福的背景音。
就在老院长郑重地将苏念的手交到顾珩手中,两人相视一笑,准备转身面向神父的那一刻——
“苏念——!!!”
一声嘶哑、凄厉、如同野兽濒死前的咆哮,突兀地撕裂了殿堂内温馨美好的氛围。
所有人惊愕地回头。
只见一个形容枯槁、头发凌乱、穿着皱巴巴旧西装的男人,像一枚失控的炮弹冲破门口保安的阻拦,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红毯中央那对璧人,正是林风。
“念念!苏念!你看看我!我是林风啊!”他嘶吼着,试图冲破宾客席扑向红毯,“你别被他骗了!顾珩!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对念念做了什么?!”
场面瞬间一片哗然。闪光灯疯狂闪烁,宾客们震惊地看着这个闯入者,议论声四起。
“这人谁啊?”
“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新娘以前的……”
“天哪,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保安迅速冲上来,试图架住他。林风奋力挣扎,状若疯癫,指着顾珩破口大骂:“顾珩!你用了什么手段?你给念念洗脑了是不是?她怎么可能忘了我?!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啊!念念!你醒醒!你别嫁给他!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爱你啊念念!我后悔了!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痛苦和疯狂的执念,像垂死挣扎的困兽。
悠扬的乐声早已停止。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红毯中央的新娘身上。
苏念缓缓转过身。她脸上的幸福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困惑?她微微歪着头,清澈的目光落在林风那张扭曲癫狂的脸上,仿佛在辨认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那眼神里的陌生感,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林风的嘶吼戛然而止,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苏念轻轻蹙起了秀气的眉头,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十足的疏离礼貌:
“这位先生,”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殿堂,平静无波,“我们认识吗?”
轰——!
林风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踉跄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念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他,仿佛他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随即转向身边的顾珩,语气带着一丝娇嗔的抱怨:“阿珩,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怎么有人来打扰呀?”
顾珩立刻伸手,温柔而坚定地揽住苏念的肩,将她护在怀中。他抬眼看向被保安死死按住的林风,脸上依旧带着新郎得体的微笑,但那笑意丝毫未达冰冷的眼底。
“林先生,”顾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胜利者的从容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怜悯,“感谢你当年的‘放手之恩’。”他特意加重了这四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若非如此,我顾珩,怎会有幸守护念念一生?”他微微低头,温柔地看了一眼怀中的苏念,再抬头时,目光锐利如刀锋,直刺林风,“这张请柬,是念在孤儿院旧日一同长大的情分。不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风狼狈不堪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念念现在看到你,似乎真的会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模糊片段,影响心情。”
“保安,”顾珩的声音恢复了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婚礼继续。请这位‘无关紧要’的先生,出去。别让他,再影响我太太的心情。”
“是!顾先生!”保安立刻加大力道。
“不!我不走!苏念!你看着我!你别装——”林风目眦欲裂,疯狂挣扎。
“老实点!别找不痛快!”架着他的保安粗声呵斥,用力将他往外拖拽。林风破烂的西装蹭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引得附近几位衣着考究的宾客嫌恶地皱眉,捂着鼻子发出压抑的嗤笑,眼神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就在林风被强行拖拽着后退,绝望地看着苏念那张依旧美丽却写满陌生的脸时,殿堂前方巨大的屏幕倏然亮起。
悠扬浪漫的背景音乐重新响起。屏幕上开始播放精心制作的婚礼VCR。
画面里,是苏念和顾珩无数甜蜜的瞬间:
他们在海边追逐嬉闹,浪花打湿了苏念的裙摆,顾珩笑着将她背起;
他们在游乐园坐旋转木马,苏念像个孩子一样大笑,顾珩举着相机温柔记录;
他们在深夜的办公室一起加班,顾珩为睡着的苏念披上外套;
他们在孤儿院翻新后的草地上野餐,和老院长、孩子们笑作一团;
他们在初雪的路灯下紧紧相拥……
致命一击的画面出现了:孤儿院那棵虬枝盘错的老槐树下,阳光穿过叶隙洒下斑驳金光。画面里,穿着洁白小裙子的苏念坐在秋千上,笑声清脆如银铃。而站在她身后,温柔地推着秋千,低头凝视她的眼神充满宠溺的男人——不是记忆中的他自己!是顾珩!画外音是苏念俏皮又甜蜜的声音:“阿珩,再推高点!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秘密基地呀!” 顾珩低沉含笑的声音回应:“好,抓紧了,我的小公主。”
“轰——!”*林风的脑子像被重锤击中。眼前的画面与他深埋心底、无数次午夜梦回的真实场景猛烈重叠、碰撞!他清晰地“看到”了:同样灿烂的阳光,同样摇晃的秋千,秋千上是扎着羊角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苏念,而站在她身后,用尽全力推着她、听着她尖叫大笑的,分明是——年少的他自己!念念:“再高点!林风哥!再高点!我要飞啦!” 那无忧无虑的呼喊犹在耳边!
假的!全是假的!那个位置!那个笑容!那份记忆!是他的!是他林风的!可现在,全被顾珩那张脸、那个名字、那虚假的亲昵,彻底残忍地覆盖了!篡改了!抹杀了!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剥夺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紧接着,画面定格在两人深情对视的照片上,旁边浮现一行优雅的艺术字:
“我们的独家记忆,从心开始。”
“不——!!!”
林风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彻底崩溃了。他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瘫软下去,任由保安将他拖出了璀璨明亮、充满幸福的水晶殿堂。
保安拖拽着瘫软的林风经过宾客席边缘时,隐约听到几位衣着光鲜的女士压低声音的议论
“啧,这就是那个被狐狸精骗得倾家荡产的倒霉蛋?”
“可不是嘛!听说那女的叫什么白莲?在马尔代夫逍遥快活没两天,就被国际刑警抓了!涉嫌跨国诈骗和洗钱!卷走的那些钱,啧啧……”
“活该!这种祸害……”
议论声像细小的针,扎进林风混沌的意识里。白莲……被抓了?他最后一点可以用来推卸责任、自怜自艾的对象也轰然倒塌。原来,他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最后的力气也耗尽了,他像一袋真正的垃圾,被彻底丢出了那扇象征着天堂与地狱分界的大门。
屏幕上是顾珩和苏念在老槐树下“温情脉脉”的“独家记忆”,耳边是顾珩那句冰冷的“放手之恩”和苏念陌生的“我们认识吗?”,眼前是宾客们鄙夷、嘲弄、同情的目光……
假的!都是假的!那个秋千……明明是他在推!那个树下……明明是他和苏念的秘密基地!那是他的位置!是他和苏念的回忆!
可现在,全被顾珩覆盖了!替换了!抹杀了!
他被苏念彻底遗忘了。不仅被遗忘,他和她之间仅存的那点温情回忆,都被顾珩和苏念联手,用更甜蜜、更幸福的画面,彻底覆盖、替换、抹杀了!
巨大的悔恨、绝望和空洞,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像一滩烂泥般被丢在庄园冰冷华丽的大门外,礼堂内重新响起的婚礼进行曲、宾客的祝福掌声、神父的庄严宣告……一切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遥远而讽刺。
他失去了苏念,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友情,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名誉,失去了未来……最终,连过去也被篡改和剥夺了。
他真的一无所有了。连回忆,都不再属于他。
水晶殿堂内,婚礼在短暂的插曲后,重新回归神圣与美好。
“顾珩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念小姐为妻,无论……”
“我愿意。”顾珩的声音坚定而温柔,目光从未离开过苏念。
“苏念小姐,你是否愿意……”
苏念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在她最黑暗时刻给予她光明和依靠的男人。他的眼神里,是她从未在别人那里得到过的、毫无保留的珍视和爱意。那些被林风消磨殆尽的伤痛和疲惫,在顾珩给予的温暖和安全感中,早已化作了释然和新生。
她的笑容重新绽放,比之前更加明媚动人,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托付。
“我愿意。”
戒指交换,誓言落定。
在亲友的欢呼和祝福声中,顾珩轻轻掀开苏念的头纱,深情地吻上他的新娘。
门外,是地狱般的冰冷绝望。
门内,是天堂般的璀璨幸福。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也彻底埋葬了一段早已腐朽不堪的“青梅竹马”。
苏念在顾珩的怀抱中,感受着真实的幸福和安宁。那些关于林风的、充满伤害的过去,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再也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她抬眼,对上顾珩深邃含笑的眼眸。
“阿珩。”
“嗯?”顾珩低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苏念仰起脸,笑容明媚如朝阳,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幸福:“回家,我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还有……”她狡黠地眨眨眼,“要坐在‘我们’的老槐树下吃。”
顾珩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的笑意如星辰般璀璨。他收紧手臂,在她额间印下郑重一吻:“遵命,我的顾太太。‘我们’的树,我们的排骨,管够。”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07-07 02:5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