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落水少女的奇异转变
海浪拍打着礁石,像极了陈建国老婆当年踩缝纫机的节奏。
他正蹲在码头边上系绳子,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尖叫声。这年头,海边不缺夜钓的,但喊得这么凄厉的,不是钓到了鲨鱼就是钓到了人命。
“有人落水啦!”一个穿背带裤的小孩冲他挥手,一边喊还一边跳脚。
陈建国没多想,抄起救生绳就往声音方向跑。他四十多岁的人,这些年在排档里搬海鲜练出的腰腿,愣是比二十岁的小伙子还利索。
黑夜里,海水泛着冷光,一个人影正随波起伏。他一咬牙,把救生绳绕在自己腰上,扑通一声扎进水里。
海水冷得刺骨,那小女孩已经不动弹了。陈建国游过去,一把捞住她,发现她个头不大,身子却沉得像块石头。他一手托着她,一手划水,累得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终于拖着人爬上岸,他喘得跟拉风箱似的,手忙脚乱地给她做人工呼吸。好在他以前在公司参加过急救培训,虽然十年没用,但这时候全靠肌肉记忆。
“咳咳——”女孩猛地呛出一口水,眼皮动了动,嘴里嘟囔了一句:“你忘记我了吗?”
陈建国一愣,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医院急诊室的灯光亮得刺眼,陈建国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从女孩口袋里翻出来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苏雅”两个字,笔迹模糊,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过无数次。
护士走过来递来一张表格:“家属信息填一下。”
“我不是家属。”陈建国摇头。
“那你和她是……”
“我是路过英雄。”
“哦,好人卡已发放。”护士打了个哈欠,继续去忙别的。
陈建国低头看着那张纸条,心里莫名有点堵。十年前,他老婆也叫苏雅,现在躺在病房里的这个小姑娘,居然也有这个名字。
广播里突然响起《月亮代表我的心》,邓丽君的声音温柔得像是从记忆里飘出来的一样。
他想起苏雅总爱哼这首歌,不过唱得和邓丽君不太一样,调子更轻快些,像是故意逗他笑。
病房门开了条缝,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正是苏雅当年哼的那个版本。
陈建国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走进病房时,张小云正睁着眼睛看他,眼神平静得不像个十岁孩子。
“你还记得灯塔下的钥匙藏在哪块砖下面吗?”陈建国试探着问。
“第三根铁栏杆旁边,第五块红砖,敲两下会响。”张小云回答得毫不犹豫,“那天你答应我以后每年都要去一次。”
陈建国的心脏差点停跳。他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个承诺,连女儿都没说过。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张小云轻轻一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雅啊。”
“不可能……”陈建国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床头柜,发出一声巨响。
外面的护士探头看了一眼:“你们聊什么呢?怎么动静这么大?”
“没什么。”陈建国强压着情绪,“我们在确认身份。”
“那赶紧点吧,明天还要交班呢。”
护士走后,张小云坐起身,指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镯:“你看,这是你送我的。”
陈建国低头看去,褪色的银镯上,刻着“阿雅”两个字。
那是他亲手刻的。
十年前,他送给苏雅的生日礼物。
他忽然觉得,今晚的海风特别冷。
第二天早上,陈建国带着张小云回了家。排档还没开门,店里空荡荡的。张小云一进门就开始整理东西,动作熟练得像个老主妇。
“你知道锅放哪儿吧?”陈建国问。
“当然知道。”张小云打开橱柜,“你每次洗完锅都放最底下一层,怕别人拿错。”
陈建国沉默了。
这些细节,只有苏雅知道。
他站在门口,看着张小云忙碌的背影,仿佛时光倒流了十年。
这时手机响了,是女儿陈思雨发来的消息:“爸,今天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了,和同学去图书馆。”
陈建国看了眼张小云,犹豫了一下,回了个“好”。
张小云转过头,笑着问:“思雨最近成绩怎么样?”
陈建国一惊:“你怎么知道她叫思雨?”
“我当然知道。”张小云眨眨眼,“她小时候可喜欢抱着我睡觉了,每次都要我讲童话故事。”
“你……”陈建国一时语塞。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个街坊邻居围了过来。
“建国哥,听说你捡了个小姑娘回来?”
“哎哟,这不是小云吗?你不是住在西边镇子上吗?”
张小云微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陈建国这才意识到,原来张小云在这附近还挺有名气的。街坊们七嘴八舌地讲起她的事,说她父母早逝,跟着奶奶过,前两天才离家出走。
“你是怎么跑到海边去的?”陈建国问。
张小云低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水里了。”
“那你为什么会说你是苏雅?”
“因为……我就是。”张小云的眼神坚定得让人心慌。
陈建国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排档门口来了个外卖员:“老板,你的订单!”
“我没下单啊。”陈建国疑惑。
外卖员递来一份盒饭:“客户说让你请新家人吃顿好的。”
陈建国接过盒子,掀开盖子一看,是一份清蒸鲈鱼和青菜汤,正是苏雅最爱吃的搭配。
他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明媚,海风轻拂。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第2章:排挡里的风波
海风从排挡门口吹进来,带着咸腥味儿和远处渔船的汽笛声。陈建国刚把“今日营业”的牌子挂上去,张小云已经蹲在门口择菜了。
她一边择着韭菜,一边哼着《月亮代表我的心》,调子轻快又带点慵懒,跟苏雅当年一模一样。
“你能不能别唱这个?”陈建国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听着怪怪的。”
“怪吗?”张小云歪头看他,“我记得你最爱听我唱这首歌。”
“……”陈建国没接话,低头继续擦桌。他心里有点乱,像是被风吹皱的海水,平静不下来。
排挡里很快来了第一批客人,是几个熟面孔,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上菜。
“老板,老规矩,两份辣炒蛤蜊,一份蒜蓉扇贝,再来个清蒸鲈鱼。”其中一个光头男人喊道。
“好嘞!”张小云突然站起来,声音脆生生的,“鲈鱼要现杀的吧?”
光头一愣:“咦?这不是西边镇的小云吗?怎么来这儿了?”
“我爸说让我来帮忙。”张小云笑眯眯地说。
“哎哟,建国哥这是要招童工啊?”另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打趣道。
“她不是——”陈建国刚想解释,却被张小云打断了。
“放心,我会做菜。”她说得一本正经,转身就往厨房走。
“喂,你别进厨房!”陈思雨正好推门进来,看见张小云要进去,立刻拦住她,“那是我爸的地盘,你不许碰!”
“我只是想关火,油锅快干了。”张小云指了指灶台上的铁锅,“你看,再不关火,这葱都要焦了。”
陈思雨愣了一下,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锅里的葱已经开始泛黄。
她咬咬牙:“你懂什么,这里的东西你都不熟。”
“可我知道怎么做‘葱烧海参’。”张小云轻轻一笑,掀开一个盖子,里面正是泡发好的海参。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这个?”陈思雨瞪大眼。
“因为阿雅以前常做。”张小云说完,已经麻利地洗好手,系上围裙。
陈建国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喉咙有些发紧。
厨房里,热气腾腾,张小云动作熟练得像练过千百遍。她先将海参焯水去腥,再起锅烧油,爆香姜片和葱段,最后翻炒酱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锅铲的声音都像是某种节奏。
几分钟后,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葱烧海参”端上了桌。
“哇,这味道……”光头男人夹了一筷子,“跟十年前阿雅做的一个味儿!”
“可不是嘛!”戴眼镜的男人也跟着点头,“那会儿我们天天来吃,就是为了一口阿雅的手艺。”
“你们别说笑了。”陈建国赶紧摆手,“她一个小孩子能做得出那种味道?”
“建国哥,你自己尝尝呗。”光头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
陈建国迟疑了一下,还是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鲜、滑、香,还有一丝淡淡的甜,确实是苏雅的味道。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这时,张小云哼起了《我只在乎你》的旋律,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排挡安静了几秒。
“这小姑娘……”戴眼镜的低声嘀咕,“说话的样子,真像当年的阿雅。”
这句话刚好被隔壁桌的一个爱八卦的女顾客听见了。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她压低声音,“那个新来的丫头,说是阿雅转世呢!”
“真的假的?”旁边的人立刻凑过来。
“我看八成是真的。”她神秘兮兮地说,“刚才她点菜的时候,连你们点了多少次菜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会吧?”
“你不信你问她!”
议论声越来越大,传到了陈思雨耳朵里。
她坐在角落,手里握着手机,却一个字都没打进去。她抬头看着厨房方向,那里飘出的香气让她有些恍惚。
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但她记得母亲做饭时的样子,总是哼着歌,头发用发卡别着,偶尔还会偷偷给她塞一口刚炒好的菜。
而现在,眼前这个小女孩,居然也有这样的习惯。
她站起身,走进厨房。
“你为什么知道我妈的事?”她语气冷硬。
张小云正在洗锅,听到这话停了下来。
“因为我就是阿雅啊。”她回过头,眼神平静,“只是换了一身皮。”
“胡说八道!”陈思雨怒了,“我妈早就死了,你不可能是她!”
“我知道你想妈妈。”张小云轻声说,“我也很想念你爸爸。”
“你闭嘴!”陈思雨眼眶红了,转身冲出厨房,跑进了后院。
她蹲在墙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忽然,脚边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一枚旧铜钥匙,上面刻着两个字:灯塔。
她愣住了。
这钥匙怎么会在这儿?
她记得父亲说过,他们家以前确实有一把这样的钥匙,但早就找不到了。
她攥着钥匙,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而厨房里,张小云看着窗外的阳光,轻轻叹了口气。
“阿雅,你还好吗?”她低声问自己。
没人回答。
只有风吹过排挡的帘子,发出哗啦一声响。
外面的议论还在继续,有人说她是演员,有人说是巧合,还有人开始拍照发朋友圈。
“建国哥,这小姑娘真是你请来的?”一个熟客问他。
陈建国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嗯,算是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也许是因为他其实也不想否认。
毕竟,自从妻子去世以后,他第一次觉得,这家排挡,好像又有了点家的味道。
而这份味道,是从张小云进厨房那一刻开始的。
第3章:庙会的秘密
海风还在吹,排挡的帘子一掀一掀的,像是在催促着什么。陈建国站在门口发愣,手里还握着那双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筷子。厨房里传来锅铲轻响,张小云哼着歌,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线,悄悄地缠住了他的心。
“爸,你真打算让她一直在这儿?”陈思雨靠在墙边,语气冷淡,但眼神却始终没离开厨房方向。
“她……挺能干的。”陈建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虚。
“能干?她连年龄都没到呢!”陈思雨翻了个白眼,“而且她怎么知道我妈的事?你怎么就不问清楚?”
“我……”陈建国一时语塞。
“算了,懒得跟你说了。”陈思雨转身就要走,却被张小云端着一盘水果拦住去路。
“吃点苹果吧,洗得很干净。”张小云笑眯眯地说。
陈思雨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发现她手腕上戴着一枚褪色的银镯,上面隐约刻着两个字——阿雅。
她心头一震,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庙会这天,小镇热闹得像是过年。街上挂满了红灯笼,卖糖画的、套圈的、打气球的摊位一个接一个,孩子们欢笑着满街乱跑,空气中飘着爆米花和烤串的香味。
“今晚有烟花哦,听说是在灯塔那边放。”张小云一边吃着棉花糖,一边眨巴着眼睛看陈建国。
“不去。”他头也不抬。
“为什么呀?”张小云歪头,“那里不是你们最浪漫的地方吗?”
陈建国手里的报纸哗啦一声被捏皱了。
“你说什么?”
“我说,”张小云慢悠悠地舔了一口棉花糖,“那晚你说‘如果你不嫁给我,我就一辈子守着这座灯塔’,然后她说‘可我要你娶我,因为我想看着你老去’。”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陈思雨站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你怎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因为那是我们的回忆啊。”张小云轻轻一笑,眼神温柔又遥远。
陈建国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钥匙——那是苏雅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信物。
“你到底是谁?”他低声问。
“我是阿雅呀。”张小云回答得理所当然,“只是换了个身体。”
“别胡说八道!”陈思雨冲上来打断她,“我妈早就死了!你不可能是她!”
“我知道你想她。”张小云看着她,语气平静,“我也很想念你爸爸。”
陈思雨咬紧嘴唇,眼眶泛红,转身就往排挡后面跑。
张小云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烟花开始升空,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海岸线。人群聚集在海边,欢呼声此起彼伏。
“真的不去看看?”张小云拉着陈建国的袖子,“听说今年的烟花特别好看。”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烟花好坏?”陈建国嘴硬,但脚已经跟着她往灯塔方向挪了。
“我知道你喜欢哪种颜色。”张小云回头看他,“你喜欢蓝色的,因为那天晚上阿雅穿的就是蓝裙子。”
陈建国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她穿的是蓝裙子?”
“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裙子。”张小云眨眨眼,“也是你第一次牵我手时我穿的。”
陈建国喉咙一紧,没有说话。
他们一路走到灯塔下,夜风吹得衣角飞扬。远处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图案。
“这里真美。”张小云仰望夜空,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你以前来过?”陈建国忍不住问。
“嗯。”她点点头,“很多次。”
“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她笑了笑,却没有解释。
陈建国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她站在这里的样子,跟记忆中那个穿着蓝裙子的女人重叠在一起,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张小云转过头,看着他,眼神深沉而温柔:“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一句话,让陈建国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不远处的灯塔下,陈思雨躲在角落里,悄悄用手机拍下了张小云仰望夜空的画面。
她放大照片,仔细看着张小云的眼神——那种不属于孩童的成熟与深远,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她把这张照片命名为“阿雅的眼睛”,并放进了一个加密相册。
烟花还在继续,海浪轻拍着岸边的礁石,发出低沉的回响。
张小云站在灯塔前,手指轻轻抚摸着锈迹斑斑的铁门。
“你还记得这个钥匙藏在哪块砖下面吗?”她忽然问。
陈建国怔了一下,随即点头:“记得。”
“那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她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也许……能找到些什么。”
陈建国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灯塔外侧的小径慢慢走着,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你知道吗?”张小云忽然开口,“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陈建国侧头看她。
“嗯。”她轻轻点头,“梦里有很多人,也有很多事。但我最记得的,是你。”
陈建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记得我吗?”她忽然问。
“你什么意思?”他皱眉。
“没什么。”她笑了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那一刻,陈建国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酸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可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让他想起那个早已逝去的身影。
“你不会消失的。”他低声说,“只要你愿意留下来。”
张小云听后笑了,笑容温柔得像是春风拂面。
“我会努力的。”她说。
远处的烟花又升起来了,映照在她脸上,像是给她的笑容镀上了一层金边。
陈建国看着她,忽然觉得,也许这并不是一场梦。
也许,她真的回来了。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这么相信的。
第4章:身份的质疑
烟花的余烬还在夜空中飘散,陈建国望着远处渐渐熄灭的光点,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住了。张小云那句“你不记得我了吗?”像根针,扎得他心口一阵阵发紧。
第二天一早,排挡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个街坊,声音压得低,但眼神却时不时往门里瞟。有人端着茶壶,有人叼着烟,还有人手里拎着菜篮子,仿佛是来买菜的,实则是在等八卦更新。
“你们说,这小姑娘到底啥来头?”王婶一边剥瓜子一边问。
“听说她连身份证都没有。”李叔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派出所都查过,户口不在本地。”
“哎哟,不会真是走失了吧?”卖豆腐的老刘插嘴,“不过她做饭那手艺,跟阿雅当年一模一样。”
“就是啊!”旁边一个老太太接话,“昨天我让她炒了个青椒土豆丝,那味道,跟我以前在阿雅店里吃的一模一样!”
“要我说,八成是中邪了。”王婶拍了下手,“小孩知道那么多事,太邪门儿。”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陈思雨耳朵里。她正从后厨端出一盘刚洗好的水果,听到外面议论纷纷,脚步一顿,差点把果盘摔在地上。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果盘放在桌上,转身钻进后院。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但她的心情却阴沉得像要下雨。
晚饭过后,厨房收拾干净,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新闻联播》,但谁也没认真看,气氛有些闷。
“小云,帮我打个电话。”陈建国忽然把手机递过去。
张小云接过手机,点点头:“打给谁?”
“老张家,家电维修那家。”
她熟练地点开通讯录,翻了几页,找到了“建国家电维修”,然后按下拨号键。可当屏幕亮起通话界面时,她却愣了一下,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怎么了?”陈建国问。
“没事。”她笑了笑,按下绿色接听键。
电话很快通了,张小云把手机贴到耳边,听着嘟嘟声,眼神却有点游移。
陈建国盯着她的动作,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注意到,她虽然能准确找到联系人,但对拨号这个最基础的操作似乎并不熟悉。
电话那头传来老张的声音:“喂,你是?”
“我是小云。”她说完,又顿了一下,“我爸让我问问你,上次修冰箱的事……”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自然,可手指却紧紧攥着手机边框,指节都有点泛白。
陈建国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明明知道很多只有苏雅才知道的事情,却连最基本的打电话都不熟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夜,整个排挡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风穿过窗缝,吹得窗帘轻轻晃动。
陈思雨睡不着,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她总觉得心里堵着什么,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她起身喝了口水,准备回房,路过张小云房间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她愣了一下,凑近门缝,偷偷往里看。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缕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刚好落在床沿上。张小云蜷缩在被子里,怀里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那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玩具,她小时候还常常抢着玩。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哽咽,“我不是想骗他们的……我只是……真的觉得自己是阿雅……”
陈思雨站在门外,心跳漏了一拍。她第一次看到张小云露出这样脆弱的样子。白天那个自信满满、谈笑自若的小女孩,此刻竟然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又孤独。
她悄悄退后一步,轻轻合上门,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排挡门口又热闹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吃饭,而是因为警察来了。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怀疑这名未成年人存在身份异常情况。”穿制服的民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登记表。
陈建国赶紧迎上去:“这事我已经报过案了,她当时落水失忆,警方也查过,确实找不到亲属。”
“我们再核实一下。”民警走进店里,目光扫过正在擦桌子的张小云,“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云。”她回答得很干脆。
“多大了?”
“十岁。”
“家住哪里?”
“我不记得了。”她低头继续擦桌子,语气平静,仿佛这一切跟她无关。
民警记录下信息,又问了几句,见没什么异常,便离开了。
临走前,他对陈建国说:“暂时查不到问题,但如果后续发现有可疑情况,请及时联系我们。”
送走警察后,陈建国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张小云依旧在擦桌子,动作利索,神情专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陈建国忍不住问。
“我记得阿雅的事。”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并不是她?”陈建国的声音轻了些,“也许……只是你觉得自己是。”
张小云停下手中的活,怔怔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苦笑:“如果我不是她,那我为什么会记得那些事?为什么会知道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为什么……会那么想念你?”
她的话让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陈建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几个街坊围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警察都来了,看来真有问题。”
“我就说吧,哪有十岁孩子懂得这么多事的。”
“说不定是被人拐来的,故意装神弄鬼。”
陈建国听得心头火起,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张小云轻轻拉住衣袖。
“让他们说吧。”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反正,我也习惯了。”
说完,她转身走进厨房,继续干活去了。
陈建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
他开始怀疑,也开始害怕。
如果她不是苏雅……
那她又是谁?
如果她是假的……
那他这些年,到底在坚持什么?
第5章:医院的秘密
清晨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进排挡,陈建国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昨天派出所给的身份证明,上面写着“张小云,十岁,身份不明”。
他看了眼正在院子里扫地的小女孩,她穿得干净利落,动作麻利,扫完一地落叶还顺手把垃圾桶也拖去倒了。
“今天带你去医院。”他说。
张小云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我又没病。”
“不是看病,是体检。”陈建国语气平静,“警察都来过两趟了,街坊们也都盯着你,总得有个说法。”
她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行吧。”
两人吃过早饭就出门了。医院离排挡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一路上人来人往,张小云时不时东看看西瞧瞧,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好奇。
到了门诊大厅,排队的人不少,有带孩子打针的,也有来看慢性病的。陈建国拉着张小云走到挂号窗口,递上身份证和派出所开的证明。
护士接过看了看,抬头打量张小云:“这是……你女儿?”
“嗯。”陈建国应了一声。
护士狐疑地瞥了眼张小云:“小姑娘多大了?”
“十岁。”张小云抢在陈建国前面答话。
护士皱眉:“那你怎么看起来……挺老成的?”
张小云笑了笑:“我妈说,我从小就懂事。”
护士没再问什么,登记完信息,让他们去候诊区等叫号。
候诊区椅子上坐满了人,有的咳嗽不止,有的抱着发烧的孩子。张小云找了个角落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翻了几页,低头写写画画。
陈建国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恍惚。那专注的模样,像极了苏雅小时候看书的样子。
“你在写什么?”他忍不住问。
“随便记点东西。”张小云合上本子,笑得很自然,“医生叫我了。”
果然,广播里传来“张小云”三个字,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整个候诊区的人都听见。
陈建国起身跟着她走进诊室,关上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几个等着看病的大妈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诊室里,医生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戴着金丝眼镜,翻着病例单。
“家长请坐。”她说,“小朋友呢?”
张小云已经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陈建国:“这孩子……说话挺老气的。”
“她平时就这样。”陈建国轻描淡写地说。
医生没再多问,开始检查。血压、心率、视力、听力……一项项下来,张小云都很配合。
最后医生翻开心理评估表,问:“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比如失忆?”
“有。”张小云点头,“我掉水里一次,醒来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医生一边记录一边问:“那你现在记得什么?”
张小云想了想,说:“我记得阿雅……不对,我记得一个叫‘阿雅’的人,她是我的记忆。”
医生停笔,抬眼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陈建国:“你们家孩子是不是……有点特殊?”
“她就是个普通孩子。”陈建国语气坚定。
医生没再深究,开了几张化验单,让他们去做进一步检查。
离开诊室后,张小云突然说:“爸,我觉得那位医生可能不信我是阿雅。”
陈建国脚步一顿,没回头:“你不该提这个名字。”
“可那就是我啊。”她语气轻柔,“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
陈建国没再说话,领着她去了检验科。
做完所有检查已经是中午。医生安排他们住了一天院,做观察。
病房不大,两张床,窗边那张靠着海,能看到远处渔船来回穿梭。张小云爬上床,躺下后叹了口气:“真安静。”
“你想唱歌?”陈建国随口问。
“你怎么知道我想唱歌?”她睁大眼睛。
“你每次心情好的时候都会哼两句。”
张小云笑了笑,轻轻哼起《我只在乎你》的旋律。
歌声不高,却格外清晰。陈建国靠在窗边,听着听着,不自觉地跟着哼起来。
“你还记得这首歌吗?”她问。
“当然记得。”他声音低沉,“是你……是阿雅最喜欢的歌。”
张小云没有纠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温柔。
夜幕降临,陈思雨来了。
她刚放学,背着书包就跑来了医院。一进门就看见张小云躺在床上玩手机,而陈建国趴在桌上打盹。
“怎么样?”她小声问。
“一切正常。”张小云压低声音,“医生说我是健康儿童。”
陈思雨撇嘴:“你可真会装。”
“我不是装。”张小云认真地说,“我只是想让大家安心。”
“那你自己安不安?”陈思雨反问。
张小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有时候会不安。”
陈思雨没再说话,转身出了病房。
过了几分钟,陈建国醒了过来,揉了揉脖子:“思雨呢?”
“走了。”张小云回答。
“她是不是又偷偷去看你的病历了?”陈建国皱眉。
“你怎么知道?”
“她从小就这样,遇到不明白的事就要自己查清楚。”
张小云没否认,只是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她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果然,第二天早上,陈思雨红着眼睛冲进病房,手里攥着一张复印纸。
“你说你失忆了,对吧?”她质问,“那你为什么没有脑部创伤记录?医生写的‘无过往病史’是怎么回事?”
张小云慢慢坐起来:“我没骗你。”
“那你到底是谁?”陈思雨眼眶发红,“你到底为什么要假装是我妈妈?”
“我没有假装。”张小云的声音很轻,“我只是……真的觉得自己是她。”
陈思雨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你告诉我,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你真正的家在哪里?”
张小云低下头,手指紧紧抓住被角:“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陈思雨冷笑一声,“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是阿雅?”
病房一时陷入沉默。
窗外,海风吹动窗帘,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
“也许……我真的不是她。”张小云终于开口,“但我记得她的一切,就像那些事发生在我身上一样。”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如果这不是她,那我又是谁?”
陈思雨怔住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找到真相,可现在,她反而更迷糊了。
这时,门外传来护士的脚步声。
“家属,准备一下,医生要来查房了。”
第6章:学校的风波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地板上,张小云正坐在病床上翻着一本旧相册。她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这张是我……是阿雅和你第一次约会时拍的吧?”
陈建国接过照片看了几眼,又放回桌上,语气平静:“医院检查都过了,明天就去学校报道。”
“真的?”张小云眼睛一亮,“我可以上学了?”
“嗯。”陈建国点点头,“思雨也该换个同桌了。”
第二天一早,陈思雨背着书包走在通往教室的小路上,手里攥着一张转学证明。她原本以为张小云只是个闯入生活的怪小孩,但现在……她开始有点不确定了。
教室里,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坐好,看到张小云进来,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
“这谁啊?怎么看着怪怪的?”
“她怎么笑得这么老成?”
“你们看她走路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小学生。”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打断了嘈杂声:“安静!这位是新同学,叫张小云,请大家多多关照。”
张小云站在讲台上,微笑着环视一圈,然后说:“我们年纪虽小,但心可以成熟。”
教室里一片寂静,几个男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哇,这话说得跟老师似的。”
“她是不是演过什么电视剧?”
班主任干咳一声,赶紧安排座位:“张小云,你就先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张小云点点头,走过去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节奏轻快又规律。
班主任注意到这个动作,微微皱眉——那节奏,竟和她十年前一位同事的习惯一模一样。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刚进教室就板起脸:“今天测试一下大家的思维能力,看看有没有人能解出这道题。”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题目,写完后回头扫了一圈:“谁能做出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平时成绩最好的几个学生也都低头沉默。
就在老师准备叹气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可以试试。”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后排角落——是张小云。
她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一边写一边讲解:“这道题其实可以用函数变换来解决,先设定变量x和y的关系,再通过代数推导……”
她写得很流畅,声音也很清晰,仿佛不是一个小学生,而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教师。
几分钟后,她放下粉笔,退后一步:“这就是我的思路。”
全班哗然。
老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的?”
张小云想了想,认真地说:“以前阿雅教过我。”
教室里又是一阵骚动。
午休时间,同学们都在操场上玩耍,只有张小云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看书。她试图靠近陈思雨,却被对方冷冷地拒绝。
“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张小云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但我只想告诉你,你妈妈也曾这样对我,后来她学会了听我说话。”
说完,她起身走了,留下一句话:“希望有一天,你也能试着听我说完。”
放学回家的路上,张小云默默走在前面,陈思雨跟在后面,两人谁都没说话。
突然,张小云停住脚步,从地上捡起一根发绳递给她:“你的。”
陈思雨接过发绳,低头一看,上面绣着两个字母:SY。
她心头一震,这是“苏雅”的缩写。
回到家,张小云换上围裙,熟练地洗菜、切菜、炒菜,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十岁孩子。
陈建国在一旁看着,忽然问:“你以前真没学过做饭?”
“没有。”张小云摇头,“但有些事,好像天生就会。”
晚饭过后,陈思雨坐在房间里翻看手机里的照片,那是她在灯塔下偷偷拍下的张小云的眼神。她点开加密相册,反复放大那张照片。
眼神里,确实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神情。
第二天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跳远测试。
轮到张小云时,她站在起点线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助跑、起跳……
“踩线了!”体育老师喊了一声,“重来一次。”
张小云点点头,重新站好。这次她故意放慢速度,结果只跳出了一米五。
老师皱眉:“你是不是腿有问题?”
“小时候摔伤过,不敢发力。”张小云低头回答。
体育老师没再说什么,只是记下了她的名字。
放学前,他找到班主任:“那个新来的张小云,有点奇怪。”
“怎么了?”
“她动作迟缓,却又能准确说出高年级的数学题答案。还有,她眼神……不太像普通小学生。”
班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晚上,张小云坐在客厅里写作业,陈建国在厨房收拾碗筷。
“爸。”张小云突然开口,“你觉得我像阿雅吗?”
陈建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轻声道:“你很像她。”
“那你相信我是她吗?”
这个问题让他一时语塞。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但我愿意慢慢了解你。”
张小云低下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这就够了。”
夜深了,海风吹过排挡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
陈思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白天张小云递还给她的发绳,想起她说的那句话,想起她眼神里的温柔与坚定。
她终于忍不住打开加密相册,点开那张照片,对着灯光仔细端详。
“这不是一个十岁小孩该有的眼神。”
她喃喃自语。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阳台上,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张小云站在门口,望着天上的星星,轻声哼起《我只在乎你》的旋律。
歌声不高,却格外清晰。
陈建国靠在门边,听着听着,也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远处的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仿佛也在回应这段久违的旋律。
第7章:灯塔下的真相
夜风裹着海盐味从窗缝钻进来,陈思雨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发呆。她悄悄把加密相册里的照片放大了又缩小,最终还是没忍住,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阳台。
远处的灯塔在月光下沉默矗立,像一个守口如瓶的老者。
第二天早上,张小云一边哼着《我只在乎你》,一边熟练地煎蛋切葱花。她动作利落得像个三十年主妇,连锅铲都用出了节奏感。
“爸!”她突然抬头,“今天放学后,能带我去趟灯塔吗?”
陈建国正在擦桌子的手一顿:“去那儿干嘛?”
“我想……告诉你一些事。”张小云的声音轻了下来,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陈建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放学时,陈思雨故意放慢脚步,果然看到张小云拉着她爸往海边走。她犹豫了一下,抓起书包就悄悄跟了上去。
夕阳下的灯塔泛着锈红的光,像被岁月烧过的一根火柴。
张小云站在门口,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里面灰尘满地,墙角堆着几件破旧渔具和一张掉漆的木椅。
“你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儿吧?”张小云转头看向陈建国,眼神温柔得不像个孩子。
陈建国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那天你穿的是蓝色格子衬衫,阿雅穿着白裙子,头发扎成马尾,笑起来特别好看。”张小云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陈建国眼眶一热。
“你说你喜欢她笑的样子,她说喜欢你紧张的样子。”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熟悉的弧度,“你还记得她当时说的玩笑话吗?‘要是你现在亲我一下,我就请你吃一个月的海鲜排挡’。”
陈建国终于忍不住,眼泪滑了下来。
他蹲下来,抱住张小云,声音哽咽:“阿雅……真的是你吗?”
张小云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
躲在门外的陈思雨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掏出手机,偷偷录下了这一切。
晚上,陈建国难得早收摊,还做了苏雅生前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饭桌上,气氛出奇地温馨。
“爸。”张小云忽然开口,“你相信我是阿雅了吗?”
陈建国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相信你。”
陈思雨放下筷子,脸色有些难看:“你怎么就这么轻易信她?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
“我不是小孩。”张小云认真地说,“我只是住在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
“那你告诉我,”陈思雨逼视着她,“我妈最后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张小云毫不犹豫:“上个月初七,你在学校拿了作文比赛一等奖,回来的时候很高兴,还给她买了朵康乃馨。”
陈思雨一怔,那是她自己都差点忘了的事。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记得。”张小云看着她的眼睛,“我也记得你小时候尿床,每次都偷偷把床垫搬到阳台晒。”
陈思雨脸一下子红了,气呼呼地站起来:“你胡说!”
她转身跑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夜里,陈思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只有她们母女才知道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背着书包溜出了家门。
她要去找那个卖糖画的老头。
小镇不大,但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她问了好几个摊贩,才听说老头每天都在码头边摆摊。
等她找到人时,老头正忙着给一个小男孩做蝴蝶糖画。
“爷爷,我有点事想问您。”陈思雨凑过去,语气尽量温和。
老头抬起头,眯着眼打量她:“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张小云的朋友。”她临时编了个理由,“我想问问她落水那天的事。”
老头的表情明显变了变,手上的糖浆抖了一下,蝴蝶翅膀歪了。
“那天……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他低头继续画糖画,语速加快,“就是她不小心滑下去了,还好有人救上来。”
“可是……”陈思雨不死心,“有人说她落水前跟一个女人说过话,是真的吗?”
老头的动作猛地停住,糖浆滴了一地。
“你听谁说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警惕。
“我……”陈思雨咬咬牙,“是我自己看到的。”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是有这么个人。”
“她是誰?”
“我不知道。”老头摇摇头,“但我记得她穿黑色衣服,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瓶水。她跟小云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把那瓶水递给了她。”
“之后呢?”
“之后小云就去玩了,后来……就掉进水里了。”
陈思雨心跳加速,她意识到这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关键线索。
她赶紧拿出录音笔,重新播放那段她在灯塔外偷录的对话。
陈建国听完后,脸色变得复杂。
“小云,”他缓缓开口,“那瓶水……去哪儿了?”
张小云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我……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陈思雨冷笑,“你什么都记得,偏偏记不得这个?”
张小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的那一刻,她嘴里轻声喃喃了一句:“她说过喝了就能回去……”
陈思雨和陈建国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升起一股不安。
他们不知道那瓶水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那个神秘女人是谁。
但他们知道,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灯塔,似乎藏着更多他们还没准备好面对的秘密。
第8章:排挡的危机
夜风还在吹,灯塔的光已经熄了。陈建国坐在排挡后头的厨房里,手里捏着一张工商所的通知单,眉头皱得能夹苍蝇。
“限期整改?卫生不达标?”他念叨着,手指在那几个字上来回摩挲,“我这排挡开了十年,啥时候出过问题?”
张小云蹲在灶台边削土豆,一边削一边点头:“肯定是有人搞你。”
“谁?”陈建国抬头。
“还能是谁?老码头海鲜楼呗。”张小云把最后一个土豆扔进水盆,溅起一串水花,“上周他们新请了个大厨,生意差了两成,眼红呗。”
陈建国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通知单上的“举报人信息保密”几个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市场管理办公室。熟人介绍,才拿到一份举报材料复印件。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手忽然顿住。
照片上,苏雅站在灯塔前,笑得灿烂,背后是海浪和阳光。
“这是……哪来的?”他喃喃自语。
张小云接过照片看了看,轻轻地说:“她喜欢拍照。”
陈建国喉咙动了动,没接话。
回到排挡,天还灰蒙蒙的,张小云已经开始研究菜单。她踮脚从橱柜最里面抽出一本泛黄的菜谱本子,翻开一看,密密麻麻都是苏雅的笔迹。
“你看,这个秘制辣炒花蛤,阿雅写过‘三勺蒜末不能少’。”
陈建国扫了一眼,眼神有点飘:“别翻了。”
“可是爸——”张小云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你说要让思雨吃上妈妈的味道的。”
这话戳中了陈建国的心窝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们可以换个招牌菜。”张小云继续说,“用阿雅的秘方,重新做。”
陈建国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可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新菜单推出的第一天,就炸了锅。
“哎哟,以前那个辣炒花蛤多好吃啊,怎么现在味道怪怪的?”一位常客皱着眉。
“对啊,这汤也淡了,是不是换厨师了?”另一位附和。
“不是换了厨师,是老板娘的魂回来了!”隔壁桌有人打趣。
陈建国听见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
晚上收摊后,他坐在门口抽了两根烟,烟雾缭绕间仿佛看见苏雅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你真觉得这样行吗?”他问张小云。
张小云正往锅里撒最后一把葱花,头也不抬地说:“味道没错,是大家还没习惯。”
“可收入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陈建国叹气。
“那你等三天。”张小云放下锅铲,转身看着他,“三天内,要是没人来吃,我就闭嘴。”
陈建国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睛,点点头。
第三天傍晚,陈思雨背着书包回来,一脸兴奋地冲进门:“爸!我发视频了!”
“什么视频?”陈建国一头雾水。
“就是咱们的新菜啊!”陈思雨点开手机,“我拍了你炒花蛤的过程,还有小云调酱料的样子,标题就叫‘我爸说这是我妈的味道’。”
“你这丫头……”陈建国哭笑不得。
但没想到,视频火了。
评论区炸了锅:
“卧槽,这香味隔着屏幕都能闻到!”
“小时候我妈也这么炒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求配方!”
“这小姑娘好可爱,说话还一本正经的。”
陈建国看着手机,愣住了。
张小云却淡定得很:“我说了吧,味道不会骗人。”
于是,他们顺势推出了“怀旧风味套餐”,主打“阿雅的味道”。
菜单改成了复古风,墙上挂了几张老照片,连餐具都换成了那种搪瓷碗。
结果,不到一周,排挡又开始排队了。
有位阿姨吃完还拉着陈建国的手说:“你家那口子,当年在这儿干活的时候,我天天来吃。”
陈建国笑了笑,没说话。
可那天晚上,张小云突然问他:“爸,你觉得我做得像阿雅吗?”
陈建国愣了一下,点点头:“挺像的。”
“那你……会想她吗?”
“当然会。”陈建国声音低了下来,“每天都会。”
张小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其实……我不是她。”
陈建国一怔:“你说什么?”
“我不是阿雅。”张小云转过身,背对着他,“我只是……记得她的味道。”
陈建国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他知道她不是苏雅,也知道她不可能是苏雅。
但她做的菜,真的像苏雅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排挡照常开门。
门口站着一对母女,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指着菜单喊:“妈妈你看!阿雅的味道!”
母亲笑着摸摸她头:“走吧,尝尝看。”
她们坐下后,张小云亲自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虾仁豆腐羹。
小女孩喝了一口,眼睛亮了:“好好喝!”
母亲也尝了一口,忽然红了眼眶:“这味道……好像我妈做的。”
张小云笑了:“那是阿雅的味道。”
陈建国站在柜台后,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扬了起来。
排挡的危机,算是过去了。
但有些事,还是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比如那张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举报材料里?
还有,那个卖糖画的老头说,张小云落水前,有人给了她一瓶水。
那瓶水,到底去哪儿了?
他没问,也没敢问。
他怕答案太重,自己扛不住。
晚上,张小云洗完碗,趴在窗边看月亮。
“爸。”她忽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阿雅总喜欢把菜谱写得那么详细吗?”
“为啥?”陈建国擦桌子。
“因为她怕有一天,你们忘了她。”
陈建国手里的抹布停了。
“她说,只要味道还在,记忆就不会消失。”
张小云说完,轻轻合上了那本菜谱本子。
本子里,夹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给未来的你——若我已不在,请别忘了味道。”
风吹进来,带着海风和油烟味,混在一起,竟也有种熟悉的味道。
就像,家的味道。
陈建国看着张小云的背影,忽然觉得,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
他失去了一段爱情,却得到了一个女儿。
还有一个,藏在小女孩身体里的回忆。
夜色渐深,排挡的灯一盏盏熄灭。
远处的灯塔依旧静静伫立,像一位沉默的见证者。
而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海鲜还会新鲜,锅铲还会响起来。
一切,都在继续。
只是不知道,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他们会如何面对?
又或者,有些真相,其实并不需要被揭开。
因为,味道还在。
就够了。
第9章:家庭的秘密
夜色像一锅煮得太久的浓汤,黏糊糊地笼罩着小镇。排挡门口的灯泡在风里晃荡,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建国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一根烟,烟头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张小云在灶台前忙活,一边翻炒着虾仁豆腐羹,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听起来像是苏雅以前常唱的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她个子小小的,动作却熟练得像个老厨师,锅铲翻飞间香气四溢。
“爸,尝尝看。”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羹过来,递到他面前,“今天加了点香菇提味。”
陈建国接过碗,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碗羹,热气升腾,模糊了他的眼镜片。
他知道这不是苏雅。
可有时候,又觉得她真是苏雅。
这种感觉就像吃辣炒花蛤,第一口是熟悉的味道,第二口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香料比例,第三口却又觉得——嗯,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思雨背着书包回来了,一脸疲惫又兴奋的样子。
“爸!我找到一张照片!”她冲进厨房,声音清脆,“妈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照片!”
张小云手里的锅铲差点掉进锅里,溅起一小片油星子。
“什么?”陈建国抬头。
“我在阁楼找相册的时候发现的,夹在最里面。”陈思雨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你看,妈笑得多开心,那个小女孩……好像有点眼熟。”
照片上的苏雅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怀里抱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两人都笑得灿烂。阳光透过窗洒在她们身上,像是被时间封存的一段温柔记忆。
张小云看了眼照片,低下头继续搅锅:“也许是小时候的朋友吧。”
“可是……”陈思雨欲言又止,“这张照片背面还有一封信。”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响,窗外的风吹得更急了些。
“信是妈写的。”陈思雨把信递给陈建国,“写给你和……小云。”
陈建国的手指顿了一下,缓缓展开那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苏雅的笔迹,工整又带着一丝温柔。
亲爱的建国: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没能陪你走完这一生。但请别太难过,我把自己的一部分留给了你们。
小云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是我亲手接来的孩子。她在老家被人欺负,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苦,就悄悄把她带了过来。
她聪明、懂事,又特别爱吃我做的菜。我们经常一起做饭,她说我做的虾仁豆腐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汤。
我知道有一天我会离开,所以我教她做菜,也让她记住我的味道。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叫小云的女孩,那就是我留给你们的礼物。
爱你们的阿雅
信纸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厨房里只剩下锅铲轻碰锅壁的声音。
张小云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肩胛骨微微颤动。
“你早就知道了?”陈建国开口,声音低沉。
张小云没有转身:“我知道阿雅想让我留下来。”
“那你呢?你是谁?”陈建国问。
“我是张小云。”她终于转过身来,眼里有些湿润,“但我记得她的味道,记得她的笑,记得她教我怎么做饭时的样子。”
“那你到底是谁?”陈思雨也忍不住问。
张小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颗刻着“阿雅”的小木珠。
“我是阿雅留下的回忆。”她轻声说,“也是你们的女儿。”
陈建国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能准确说出苏雅的习惯,做出一模一样的菜式,甚至连语气都那么相似。
原来不是巧合。
而是早有安排。
“所以……你不是我妈?”陈思雨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是。”张小云摇头,“但阿雅教会了我怎么爱你们,我也真的……很爱你们。”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咸味,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滴进了汤里。
“那你为什么要装成这样?”陈思雨红着眼睛,“让我们以为你是我妈……”
“我没有装。”张小云认真地看着她,“我只是记得她,也想成为你们生活的一部分。”
陈建国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你确实成了。”
他站起身,把那封信折好,放进贴身口袋。
“既然这是阿雅的安排,那我们就继续走下去吧。”
张小云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我还住这儿吗?”
“当然。”陈建国笑了,“你不就是阿雅留给我们的人嘛。”
“那我可以继续帮你做饭吗?”
“你做得比我都好了。”
“那……我可以叫你爸了吗?”
“你早就该这么叫了。”
张小云嘴角弯起来,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那一刻,厨房的灯光仿佛也柔和了几分。
陈思雨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她低头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天真无邪,而如今,那个女孩就在她眼前。
“小云。”她忽然开口。
“嗯?”
“你能再教我做一次虾仁豆腐羹吗?我想学。”
张小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三人围在灶台前,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响。
窗外,海风依旧吹着,远处的灯塔静静伫立,仿佛也在默默见证这一刻。
厨房里,锅铲翻飞,香气扑鼻。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聊天、笑闹。
这就是家的味道。
也是阿雅留给他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而张小云,正用她的方式,延续着这份味道。
夜深了,排挡打烊了,厨房的灯也熄了。
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那一锅还未凉透的汤上。
它不会说话,但它记得所有的事。
就像,家的记忆一样,永远都在。
第10章:真相的边缘
雨下得又急又密,像有人在天上倒了一整桶洗菜水。厨房的窗户被风吹得啪啪作响,陈建国站在窗边,手里捏着那本红色笔记本,眼神却穿过玻璃,落在院子里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
张小云坐在饭桌旁,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那颗刻着“阿雅”的木珠已经被她摸得发亮。
气氛安静得有点不对劲,连锅里剩下的豆腐羹都不咕嘟了,仿佛整个屋子都在等着什么人开口。
“小云。”陈建国终于转过身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沉重,“你是不是该告诉我点什么了?”
张小云抬起头,眼睛有些红,但还是强撑着笑了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从你知道的开始。”他坐下来,把笔记本放在桌上,轻轻翻开一页,上面是苏雅清秀的字迹,写着一句话:“若有一天你遇见她,请告诉她我从未忘记。”
张小云看着那句话,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屋外雷声轰隆,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她的脸。
“我不是阿雅。”她低声说,“但我确实记得她。”
陈建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记得她做的虾仁豆腐羹,记得她喜欢穿那件蓝裙子,记得她说‘生活就像炒菜,火候到了味道才对’。”张小云的声音越来越轻,“可我也记得小时候的事,我记得自己不是张家的孩子。”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继续说道:“我五岁之前的事都很模糊,只记得一个女人,穿着白大褂,总是笑着给我讲故事。她说我叫林晓,是我妈生的,但我妈……她走了。”
陈建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后来呢?”
“后来我被送到了福利院,再后来就被现在的爸妈领养了。”张小云咬了咬嘴唇,“但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陈建国问。
张小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他。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1998年·渔港码头·她不是别人,是我未出生的女儿。”
陈建国的脸色变了。
“这是……阿雅写的?”
“是的。”张小云点头,“我在福利院的档案袋里找到的。那天我偷偷翻了资料,发现有一份收养协议,上面有苏阿姨的签名复印件。”
她说到这儿,语气突然哽咽:“我才知道,原来我就是那个……她曾经失去的孩子。”
屋子里一片死寂。
窗外的雨还在下,风更大了些,吹得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你是说……”陈建国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阿雅当年……流产的那个孩子?”
“不是流产。”张小云摇头,“是难产。她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出了事,孩子早产,但当时情况太紧急,医院没能保住我和我妈。”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情绪:“我活了下来,但她没有。后来,我被人带走了,送去了邻省的小镇。”
陈建国的手紧紧攥住了照片,指节都泛白了。
“那你为什么会记得她?为什么你会做她会做的菜?”
“我不知道。”张小云苦笑,“我只是从小就能想起一些画面,闻到一些味道。有时候我会梦到她在厨房里做饭,叫我‘晓晓’,然后教我怎么做虾仁豆腐羹。”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以为那是幻想,直到我来到这里,看到你们家的排挡,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我才明白,那些记忆不是假的。”
陈建国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难怪你总能说出只有我们夫妻才知道的事。”
“因为那些都是她的记忆。”张小云抬头看他,“虽然我不确定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她一直在想着我。”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一声,两声,三声。
陈建国皱眉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女子,打着伞,脸上看不出表情。
“请问……您是陈建国先生吗?”
“是的。”他点点头,“你是?”
女子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来:“我是浙东儿童福利院的社工,姓李。我今天来,是为了完成一位女士临终前的嘱托。”
陈建国接过文件,翻开一看,是一份收养协议,日期是1998年,签名人那一栏赫然写着“苏雅”。
“她是我的朋友。”李女士轻声说,“也是你的妻子。她在去世前,委托我保管这份文件,并告诉我,如果有一天那个女孩出现,请让她知道——她从来没有被放弃过。”
张小云站了起来,眼里含着泪光:“她……她知道我会来找她吗?”
“她相信命运。”李女士点头,“也相信爱不会断。”
陈建国看着手中的文件,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也不是偶然。
而是苏雅,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为这一切做好了安排。
她把女儿藏进了记忆里,把希望埋进了时间中,等待某一天,她们能够重逢。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爸。”张小云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现在可以叫你爸爸了吗?”
陈建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早就该这么叫了。”
屋外的雨渐渐小了,乌云慢慢散开,露出一角清澈的天空。
风铃还在响,但已经不再刺耳,反而像一首温柔的小曲,随着海风飘进屋里。
李女士看了看他们,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聊聊吧。”
她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雨后的街道尽头。
屋内,陈建国和张小云坐在饭桌前,中间放着那份泛黄的收养协议,还有一张旧照片。
“谢谢你来找我们。”陈建国轻声说。
“谢谢你们愿意接受我。”张小云眼角含着泪,嘴角却挂着笑。
她站起身,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里面还温着那锅豆腐羹。
“爸,要喝汤吗?”
“当然。”
她盛了一碗,递过去。
热气升腾,模糊了眼镜片。
那一刻,厨房的灯格外温暖。
就像,这个家一样。
更新时间:2025-07-07 02:54: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