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雨季总在梅雨季末尾悄然来临。青灰色的云层低垂在岚山群峰之上,
雨水沿着枫树新叶的脉络蜿蜒而下,在斜阳馆的黛瓦上敲打出细密的鼓点。
我坐在廊下的藤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酒壶的冰裂纹,
看着檐角垂下的铜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
忽然想起太宰治在《二十世纪旗手》里写的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这八个字像把生锈的刀,剖开我二十五岁生日时吞下的第三杯菊花白,
酒液混着苦涩在胃里翻涌。"南老师,您又宿醉了?"吴桐的声音从回廊尽头飘来。
她抱着褪色的琵琶转过拐角,月白色旗袍领口染着茶渍,发髻松散地垂下一缕青丝。
恍惚间我竟想起《御伽草纸》里那个总在樱花树下等人的女子。这个瞬间,
我恍惚看见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在北大图书馆抄录《文心雕龙》的穷学生,
缩在暖气片旁啃着馒头,却为能触摸到线装书脊上的金线而热泪盈眶。
她的指尖掠过我眉角的疤痕,那是去年冬天在小酒馆和人争执时留下的。
当时有个醉汉揪住我的衣领,声称我的研究是"对传统文化的亵渎",玻璃杯碎裂的声响里,
我听见血珠顺着颧骨滑进嘴角的咸腥。此刻吴桐的温热掌心贴在我发烫的皮肤上,
治在《人间失格》里描写过的那种虚无的温情:"仿佛被抛进深海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
明知终将溺亡,却仍固执地不肯松手。"檐角的铜铃忽然剧烈摇晃起来。风穿过竹帘缝隙,
在我脚边卷起几页泛黄的稿纸——那是我为《四有集》写的注释,
墨迹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蓝黑色斑点。其中一页写着:"楚辞的'香草美人',
不过是知识分子对精神净土的病态幻想。"这句话在脑中反复回荡,
与父亲临终前沙哑的嘱托重叠在一起:"你从小就讨厌当个循规蹈矩的学者,
但有些门必须由你亲手打开......""咖啡、白酒、茉莉花茶,构成了我的血液。
"我推开她,踉跄着扶住廊柱。吴桐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灰雀,
我望着她转身时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