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言搂着小秘书在休息室调情时,我正端着香槟站在门外。
>他忘了我曾用一条腿的代价,换回他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
>离婚协议甩在桌上时,他嗤笑:“你这种无趣的女人,离了我还能做什么?”
>我笑着带走最不起眼的子公司,启动核心专利无效程序。
>三月后顾氏股票崩盘,他跪在雨里求我高抬贵手。
>“还你一条腿够不够?”他颤抖着砸断自己的膝盖。
>车窗升起,遮住他绝望的脸:“顾泽言,现在你连替我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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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言身上那件意大利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我上个月飞去米兰,特意盯着老师傅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布料挺括,衬得他肩宽腿长,站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接受着宾客们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确实人模狗样。
此刻,那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休息室门边的矮柜上,像一团被遗弃的抹布。门没有关严实,留着一道足以让声音和暧昧光线倾泻而出的缝隙。
“……顾总,您轻点儿……裙子是新的呢……” 娇嗲的声音黏腻得如同融化的蜜糖,带着刻意的喘息,丝丝缕缕钻出来,钻进我的耳朵。
是林薇,他那个新来的、胸大无脑的小秘书。声音辨识度太高。
我端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昂贵香槟,指尖隔着冰凉的水晶杯壁,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脉搏平稳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沉稳得不像话。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喧闹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只有门缝里溢出的声响,清晰得刺耳。
“怕什么?弄坏了,明天再去买十件。” 顾泽言的声音带着酒后特有的沙哑和一种居高临下的狎昵,是平时那个在人前端方持重的顾总绝不会流露的腔调。“她?呵,一个木头美人罢了,哪懂这些情趣?连穿件像样的礼服都要我三催四请……”
他口中的“木头美人”,显然是我。苏晚。
香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我的指尖滑落,留下一点冰凉的湿意。我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旗袍开衩处露出的一小截小腿上。光滑的丝缎下,一道狰狞扭曲的伤疤,从脚踝蜿蜒向上,没入裙摆的阴影里。记忆瞬间被那冰凉的湿意唤醒,带着汽油和橡胶燃烧的刺鼻气味,还有骨头碎裂时那令人牙酸的闷响,狠狠撞回脑海。
那场车祸。为了抢回被竞争对手恶意设局套牢、几乎要压垮顾氏命脉的核心合同,我开着车,在盘山公路上把油门踩到底,硬生生别停了对方试图逃逸的货车。合同保住了,顾泽言他爸半辈子打拼、当时已摇摇欲坠的顾氏,也保住了。代价是我这条差点被截肢的腿,还有漫长的、痛不欲生的复健岁月。
那时顾泽言红着眼眶,跪在我的病床前,紧紧抓着我的手,一遍遍说:“晚晚,顾家欠你的,我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清!没有你,顾氏就完了!”
言犹在耳。如今,他却搂着另一个女人,在属于我们顾氏集团周年庆的华丽休息室里,用轻佻的语气,把为他拼过命、流过血的妻子,贬低成一个“无趣”、“不懂情趣”的木头人。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掏了一下,留下一个空落落、冷飕飕的洞。但预想中撕心裂肺的痛楚并没有如约而至,反而是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荒谬的解脱感,迅速填满了那个空洞。
原来,一直以来的患得患失,那些深夜里的辗转反侧和自我怀疑,都是错的。错的不是我这个人无趣,而是他顾泽言的心,早已腐烂发臭。
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愤怒。只觉得可笑。为他,也为自己曾经那份愚蠢透顶的孤勇。
“顾总……” 林薇的声音愈发甜腻,像裹了蜜糖的毒药,“听说城南新开了家会所,环境特别好……您什么时候带人家去见识见识嘛……”
“小妖精……” 顾泽言的低笑带着纵容,“明天,就明天带你去。”
明天。他可真忙。忙着应付我,忙着应酬宾客,还要忙着带新欢去见识新会所。
够了。
我微微吸了一口气,那带着香槟甜香和休息室靡靡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竟有些窒息。我挺直了背脊,旗袍柔顺的丝绸面料勾勒出从未弯曲过的线条。没有再停留一秒,我端着那杯象征身份、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香槟,悄无声息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抹幽魂,融入了宴会厅那片虚假的光影之中。
离开。立刻,马上。
回到那个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所谓“家”,我径直走进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辉煌的灯火,勾勒出顾氏集团总部大楼冷硬的轮廓。我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文件。封面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宋体字,冰冷而清晰。这是我很久以前就请私人律师拟好的,像一个未雨绸缪的预言,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启用的这一天。
我拿起笔,在“苏晚”的签名栏上,流利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墨迹在纸面上迅速洇开,形成一个果断而决绝的印记。然后,我拨通了顾泽言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是车子启动的轻微引擎声,还有林薇那辨识度极高的、咯咯的娇笑声。他显然刚从那个休息室的温存里抽身出来。
“喂?”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还有未散尽的慵懒,“晚晚?什么事?我这边正送林秘书回去,她喝多了点。” 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施舍般的解释意味。
我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声音却稳得出奇,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像在陈述明天的天气:“顾泽言,回来一趟。我在家等你。有重要的事。”
“现在?” 他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是不加掩饰的烦躁,“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或者明天去公司谈不行吗?我这边……”
“不行。” 我打断他,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现在。立刻。回来。”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钉在空气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大概是被我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噎住了。最终,他带着浓浓的不情愿,闷声应道:“……知道了。等着。”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二十分钟后,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和男人略显粗重的脚步声。顾泽言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个家的甜腻香水味。他扯了扯领带,眉头紧锁,径直走到客厅,带着一身酒气和被打断“好事”的戾气。
“到底什么事?非要……” 他抱怨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面前那张光洁如镜面的红木茶几上。那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份文件。白纸黑字,“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红了他的眼睛。
他脸上的不耐烦和酒意瞬间褪去,被惊愕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取代。他几步跨过来,一把抓起那份协议书,快速翻动,当看到末尾我已然签好的名字时,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变得铁青。
“离婚?” 他猛地抬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充满讥诮和不可思议的弧度,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狠狠剐在我脸上,“苏晚,你发什么疯?” 他扬了扬手中的协议,纸张发出哗啦的脆响,仿佛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就因为我今晚应酬晚了点?还是因为林薇?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这么不可理喻了?”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躯投下压迫性的阴影,带着酒气和香水混合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他俯视着我,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离了我顾泽言,你这种无趣又古板的女人,还能做什么?嗯?回你那个早就破败的苏家啃老本吗?还是指望哪个瞎了眼的接盘侠?别天真了!离了顾太太这个身份,你苏晚,什么都不是!”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我。那“无趣”、“古板”、“什么都不是”的评价,和他之前在休息室里对林薇说的话,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心脏的位置,那片刚刚被尘埃落定覆盖的空洞,似乎又被这恶毒的话语撕裂了一下。但预想中的剧痛依旧缺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清醒。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张我曾无数次描摹、亲吻,以为会相伴一生的脸,此刻只剩下被戳穿虚伪后的狰狞和色厉内荏。
“说完了?” 我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笑意。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站起身。高跟鞋稳稳地支撑着我,那条受过重伤的腿,此刻仿佛灌注了钢铁般的意志。
我绕过茶几,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迎视着他那双写满愤怒和被冒犯的眼睛。距离很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冷静得可怕的倒影。
“顾泽言,”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客厅的寂静,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说得对,顾太太这个身份,我确实不想要了。太脏。”
他瞳孔猛地一缩。
“至于我离了你还能做什么……” 我唇角的弧度加深,那笑意却半分未达眼底,冰冷得像寒冬的湖面,“不劳你费心。” 我伸出手,不是去碰他,而是精准地指向他手中那份协议书的某一页,上面罗列着待分割的财产清单。我的指尖,点在清单末尾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
“‘晨曦微光科技’?” 顾泽言顺着我的手指看去,随即像是听到了更大的笑话,嗤笑出声,脸上的肌肉都因为荒谬感而扭曲了,“哈!苏晚,你脑子是真进水了?还是穷疯了?放着顾氏集团的股份、不动产不要,就要这个破落户?一个年营收不到集团零头、勉强收支平衡、连厂房都是租的电子元器件小作坊?就凭它那点快过时的破专利?”
他脸上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仿佛我选了什么肮脏的垃圾。“行!行!既然你非要自甘堕落,我成全你!省得你以后反悔了又来找麻烦!”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起茶几上的签字笔,龙飞凤舞地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力道大得几乎要划破纸背,仿佛扔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甩掉了一个不识好歹的累赘。“签!现在就签!带着你这点可怜的家当,立刻滚出我的房子!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这破烂玩意儿玩出什么花来!”
他签完字,把笔重重地拍在协议书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像驱赶苍蝇一样对我挥挥手,眼神里充满了厌烦和急于摆脱的快意:“滚吧!苏晚,记住你今天的选择,别后悔!”
后悔?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你终于滚蛋了”的畅快和“你蠢得无可救药”的鄙夷的脸,心底最后一丝残留的、属于过去的温度,彻底消散。
“彼此彼此。” 我拿起那份签好的协议书,纸张边缘割着指尖,带来一丝细微却真实的痛感。我没有再看这个曾经是我丈夫的男人一眼,挺直脊背,如同来时一样,一步步走向玄关。
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和过去的十年做最后的切割。
走出那扇象征着顾太太身份的沉重雕花大门时,初夏夜晚微凉的风扑面而来。我抬头,望了一眼墨蓝天幕上稀疏的星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没有了豪宅里昂贵的熏香和顾泽言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只有自由的味道,凛冽而清新。
“晨曦微光科技”,这个在顾氏庞大商业帝国版图上渺小如尘埃的子公司,成了我唯一的战利品。顾泽言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弃之如敝履的“破落户”,恰恰是埋在他帝国地基下最致命的那颗雷。
顾泽言签下离婚协议书的动作,快得像甩掉一块烫手的抹布。效率高得惊人,不到一周,所有法律程序尘埃落定。“晨曦微光科技”的法人变更文件,安静地躺在了我新租的、位于城市创意园区的办公室桌面上。阳光透过整面的落地窗泼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洁到近乎冷清,却异常干净明亮。我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利落套装、眼神锐利如鹰的女人——秦律师,我多年的私人法律顾问,也是我此刻唯一信任的盟友。
“苏总,所有手续已经完成,‘晨曦微光’现在是您名下的独资公司。” 秦律师的声音平稳干练,带着法律人特有的严谨,“另外,您让我准备的材料,” 她推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全部齐备,原件、公证件、以及技术论证报告副本都在里面。”
我接过档案袋,沉甸甸的份量压在掌心。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里面最核心的一份文件——一份泛黄的、边缘有些磨损的专利证书。证书编号清晰可见,专利名称:“一种基于新型复合材料的超高频、低损耗射频芯片基板制备方法”。发明人一栏,只有一个名字:苏晚。
目光扫过申请日期,那是在我和顾泽言结婚之前很久,在我还是苏家那个沉浸在实验室、满脑子只有数据和材料的工科女生的时候。那时,这项技术还只是实验室里的雏形,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idea。后来,为了挽救陷入技术瓶颈、被竞争对手死死压制的顾氏集团,我将这个未成形的idea,连同我后续所有的实验数据和改进方案,毫无保留地投入了顾氏的核心产品线——为高端通讯设备提供关键芯片的基板。
正是依靠这项技术带来的性能突破和成本优势,顾氏才绝地翻身,一举击垮对手,奠定了如今在行业内的龙头地位。它成了顾氏集团赖以生存的命脉,支撑着其超过70%的利润来源。顾泽言和他父亲,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由此带来的泼天富贵和荣耀,却早已选择性遗忘,甚至刻意模糊了这项技术的真正源头。
顾泽言更不会知道,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去了解,“晨曦微光科技”存在的唯一意义,并非经营那点可怜的元器件生意,而是作为这项核心专利法律上的持有主体!当年,在顾氏起死回生、疯狂扩张时,为了某种复杂的税务筹划和规避潜在风险(或许,我内心深处,也隐隐埋下了一丝不安),在他的默许甚至推动下,这项核心专利被剥离出集团主体,秘密转入了当时看起来最不起眼、最不可能引人注目的“晨曦微光”。
如今,这颗被精心掩埋、连顾泽言自己都遗忘的定时炸弹,它的引爆器,稳稳地握在了我的手中。
“秦律,” 我将专利证书小心地放回档案袋,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以‘晨曦微光科技’法人名义,向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复审委员会,正式提交宣告顾氏集团名下‘高频通讯芯片基板优化工艺’专利无效的请求。依据是:该专利缺乏新颖性、创造性,其核心技术特征,完全落入了我方持有的在先专利权利要求保护范围。相关证据链,都在这里。” 我点了点那个厚厚的档案袋。
秦律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锐利的光芒,她接过档案袋,郑重地点头:“明白,苏总。请求书和相关证据,我会以最高优先级处理,确保今天下班前完成提交。按照流程,复审委员会受理后,会通知顾氏集团进行答辩。这个‘炸弹’,很快会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在他们总部炸响。”
“很好。”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创意园区绿树成荫,年轻的创业者们步履匆匆,充满生机。而远处,顾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玻璃幕墙大厦,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
“那就,开始吧。”
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下了加速键。我几乎以公司为家,全身心投入到“晨曦微光”的改造中。公司原有的那点元器件业务被我果断剥离出售,回笼的资金全部投入到专利维权的法律战和组建一支小而精的技术公关团队上。我要确保一旦专利无效宣告成功,“晨曦微光”能第一时间、以最强势的姿态,重新掌握这项技术的绝对话语权,并做好应对市场巨震的准备。
顾泽言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迟钝和傲慢。
专利复审委员会受理无效宣告请求并通知顾氏集团的法务部时,据说顾泽言正在某个高尔夫球场挥杆。消息传到他那,他只嗤笑了一声,对诚惶诚恐汇报的法务总监挥了挥手:“苏晚?那个疯女人搞出来的垂死挣扎罢了!她懂什么专利?懂什么技术?不过是离婚分少了钱,心里不平衡,想讹诈点好处!让法务部按流程随便应付一下,别让她太难看就行。这点小事,别来烦我!”
他大概以为,我还是那个依附于他、离了顾太太头衔就一无是处、只会用离婚要挟的“无趣”女人。他甚至可能觉得,我提交的那些所谓“证据”,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废纸。
顾氏的法务部,显然也被老板的轻慢态度传染了。他们提交的答辩状敷衍了事,苍白无力,甚至没有对我的核心证据——那份在先专利证书和详实的实验日志、技术对比报告——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有力的反驳。他们傲慢地认为,凭借顾氏在业内的地位和影响力,以及那份“优化工艺”专利多年来的既成事实,复审委员会绝不会支持一个“破产小公司”的“无理取闹”。
这份傲慢,最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个月。仅仅三个月后,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复审委员会的裁定书,如同一道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顾氏集团总部,也炸懵了整个行业。
“经审查,宣告顾氏集团名下专利号ZLXXXXXXXXXX.9‘高频通讯芯片基板优化工艺’专利权全部无效!”
裁定书的核心结论冰冷而残酷,毫无转圜余地。委员会明确指出,顾氏集团的该专利,其所有具有实质贡献的技术特征,均已被苏晚名下的在先专利(即“晨曦微光科技”持有的专利)所公开,不具备授予专利权所需的新颖性和创造性。顾氏法务部敷衍的答辩,被裁定书毫不客气地斥为“未能提供任何有效证据推翻请求人主张”。
“全部无效”四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消息是下午收盘前半小时爆出的。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顾氏集团的股票,代号“GUSHI”,那个曾经一路高歌猛进、象征着财富神话的代码,在接下来的短短十五分钟内,上演了资本市场最恐怖的一幕。无数恐慌的卖单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砸出,绿色的数字疯狂跳动,跌幅迅速扩大至5%…10%…15%…交易软件上,那根代表股价的曲线,如同从万丈悬崖上失足坠落,没有任何反弹,只有令人绝望的、近乎垂直的暴跌!
跌停板!15%!鲜红的“-15.00%”像一滩刺目的血,凝固在屏幕上。
整个顾氏总部,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被恐慌的尖叫和电话铃声彻底淹没。
第二天,开盘即跌停!封单如山!
第三天,继续一字跌停!毫无悬念!
连续五天,顾氏集团的股票被死死按在跌停板上摩擦,市值以每天超过15%的速度疯狂蒸发!数百亿的财富,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消融得无声无息。银行催贷的电话响彻总裁办公室,核心客户纷纷发函暂停合作要求解释,供应商堵门追讨货款,媒体长枪短炮日夜蹲守,挖掘着顾氏帝国崩塌的内幕……
顾泽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视我如无物的男人,彻底消失了。媒体捕捉到的零星画面里,他眼窝深陷,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面对镜头只剩下仓惶躲避和强装的镇定。顾氏集团大厦那冰冷华丽的玻璃幕墙,此刻映照出的,不再是辉煌,而是末日降临的绝望。
第六天,傍晚。酝酿了一整天的乌云终于不堪重负,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向地面,激起一片迷蒙的水雾。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一片灰暗、喧嚣的雨幕之中。
我坐在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车内温暖干燥,檀香的气息宁静悠远。车子缓缓驶离我新搬进的、安保森严的公寓地库。司机老陈沉稳地握着方向盘,雨刷器在前挡风玻璃上有节奏地左右摇摆,划开一片又一片模糊的水帘。
“苏总,前面……”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扭曲的车窗,我看到公寓入口的景观喷泉旁,昏黄的路灯光晕下,跪着一个身影。
是顾泽言。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吸饱了雨水,沉重地裹在身上,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狼狈不堪的轮廓。头发被雨水彻底打湿,一绺绺地贴在惨白的额头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纵横交错。几天前还趾高气扬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他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积着雨水的花岗岩地面上,像一尊被遗弃的、正在融化的雪人。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他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车子驶来的方向。
当车灯的光束穿透雨幕,打在他脸上时,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骇人的、孤注一掷的光亮。他猛地用手撑地,试图站起来,但双腿似乎早已麻木僵硬,一个踉跄,整个人又重重地扑跪在积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他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我的车子爬了过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嘶哑的、不成调的呜咽:
“晚晚……苏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顾氏!放过我!顾氏不能倒啊!那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也是我们曾经的家啊!”
他的声音在狂暴的雨声中显得微弱而凄厉,却清晰地穿透车窗,刺入我的耳膜。他爬到了我的车门边,湿淋淋的双手拼命拍打着冰冷的车窗玻璃,发出“砰砰”的闷响,留下一个个模糊的水手印。
“晚晚!你开开门!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求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认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求你别毁了顾家……”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额头真的开始重重地磕在坚硬的车门底框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咚咚”声。雨水混着额头上磕破渗出的血丝,蜿蜒流下,染红了他惨白的脸,触目惊心。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视我如草芥的顾泽言,此刻卑微如尘泥,在冰冷的雨水中,用最屈辱的方式,向我摇尾乞怜。
我静静地看着车窗外这场歇斯底里的表演。车内异常安静,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密集鼓点和顾泽言那绝望的哭嚎哀求。心中那片荒原,依旧一片死寂,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晚晚!你说话啊!你说句话!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你说!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把整个顾氏都给你!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只求你给我留一条活路……” 他拍打车窗的手越来越无力,声音也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只剩下绝望的抽噎。
就在这时,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他停止了哭嚎和磕头,死死地盯着车窗玻璃,仿佛能透过深色的贴膜看到我的眼睛。
“腿……晚晚!你的腿!”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可怕的决心而剧烈颤抖,“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忘了你的腿!恨我辜负了你为我流的血!是不是?”
他猛地用手撑住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腿依旧不听使唤。他干脆放弃了,就那么跪坐在冰冷的积水中,双手死死抱住自己那条曾经在车祸中安然无恙、此刻却因寒冷和恐惧而不住颤抖的右腿膝盖。
“我还给你!晚晚!我把这条腿还给你!够不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破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话音未落,在所有人都未及反应的瞬间——
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着自己的右腿膝盖,朝着车门底框那坚硬冰冷的金属棱角,狠狠地、决绝地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的、骨头断裂的脆响,穿透了狂暴的雨声,穿透了紧闭的车窗,无比清晰地刺入我的耳中!
“呃啊——!!!” 顾泽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整个人瞬间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在冰冷的雨水中剧烈地翻滚、抽搐。剧烈的疼痛让他面孔扭曲变形,眼球暴突,嘴巴大张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因剧痛而痉挛的身体,也冲刷着他那条以诡异角度弯曲、显然已经折断的右腿。
鲜红的血,迅速从他破碎的裤管里渗出,混入身下的雨水,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顾泽言那压抑到极致的、濒死的痛苦呻吟。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秦律师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快步下来。她没有看地上翻滚哀嚎的顾泽言一眼,径直走到我的车窗外,微微躬身,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冷静依旧:“苏总,需要处理吗?”
我看着车窗外那滩在雨水中不断扩散的、刺目的红色,看着那个在冰冷地面上因剧痛而抽搐、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胃里翻腾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不是因为血腥,而是因为他的卑劣。以为砸断一条腿,就能偿还?就能抹平一切?就能让我心软?这想法本身,就肮脏透顶。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漠然。
“不用。” 我的声音透过车窗缝隙传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冷得像这冬末的雨,“叫救护车。然后,报警。告他蓄意自残,意图骚扰、胁迫。”
“明白。” 秦律师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地上的顾泽言似乎听到了我的话,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我,那眼神里混杂着剧痛、极致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碾碎尊严的怨毒。
车窗控制键就在手边。我的指尖轻轻落下。
深色的车窗玻璃开始无声地、平稳地向上升起。顾泽言那张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变形、沾满血污和雨水的脸,被缓缓升起的玻璃一寸寸地隔绝、遮挡。
就在车窗即将完全闭合,彻底将他隔绝在外的那一刹那,我冰冷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他那双充满了怨毒和不解的眼睛上。
隔着最后那道狭窄的缝隙,我的声音清晰地传出,不高,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精准地刺穿雨幕,刺入他的耳膜,也刺穿他最后一丝幻想:
“顾泽言,现在,你连替我提鞋都不配。”
“哢嗒。”
车窗严丝合缝地关闭。最后一丝缝隙消失。车外那个在冰冷雨水中翻滚哀嚎、如同烂泥般的身影,连同他那令人作呕的绝望和怨毒,被彻底隔绝。
狂暴的雨声和顾泽言痛苦的嘶嚎瞬间被阻隔在外,车内重归一片令人心安的静谧与温暖。檀香的气息萦绕鼻尖,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苏总,回公司还是?” 司机老陈沉稳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仿佛刚才车外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回公司。” 我靠回柔软的真皮座椅,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那里残留着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茫。
车子平稳启动,滑入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街道。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手机在随身的公文包里震动起来。我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沈聿”的名字。我划开接听。
“苏晚?” 沈聿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他一贯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外面。“雨太大了,你那边没事吧?刚看到新闻推送,顾泽言好像……”
“我没事。” 我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刚从公寓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他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在‘晨曦’楼下,给你带了点热汤,祛祛寒。另外,”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办妥要事的沉稳,“收购顾氏集团旗下‘信诚资本’全部股权的协议,我这边所有尽调都完成了,文件也准备好了。等你回来,签个字,‘信诚’就是‘晨曦微光’旗下的第一块金融拼图了。”
信诚资本。顾氏集团曾经最赚钱的私募投资平台之一,也是顾泽言父亲当年起家的老本行,如今在顾氏崩盘的浪潮中风雨飘摇。沈聿的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高效。
“知道了。辛苦。” 我顿了顿,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光影,“我大概十五分钟后到。”
“好,不急,路上小心。” 沈聿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挂了电话,车子正好驶过一个十字路口。巨大的电子广告牌在雨幕中闪烁着变幻的画面。其中一幅,正是顾氏集团那栋标志性的摩天大楼。只是此刻,广告牌上播放的并非顾氏昔日的辉煌宣传片,而是一则简短却足以引爆眼球的财经快讯:
“突发!深陷专利无效风暴,股价连续五日跌停,顾氏集团宣布启动紧急债务重组!多家银行申请冻结其资产!”
画面下方,是顾氏集团股票代码“GUSHI”那令人触目惊心、依旧被死死钉在跌停板上的惨绿色K线图。曾经高耸入云、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玻璃幕墙大厦,在冰冷的电子屏幕上,显得摇摇欲坠。
车子驶过路口,那栋在现实中依旧矗立的大厦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清晰,又随着车子的前行,缓缓移向侧后方。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秦律师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
“苏总,已处理。救护车带走,警方介入。另外,顾氏集团董事局半小时前召开紧急会议,投票通过了罢免顾泽言董事长及总裁职务的决议。顾氏,正式易主(清算方)。”
信息的最下方,附着一张新闻截图。标题刺眼:“顾氏帝国崩塌!顾泽言被扫地出门!”
我关掉屏幕,将手机丢回包里,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座在风雨中飘摇的、即将彻底改姓的大厦。
车子稳稳地停在“晨曦微光”所在写字楼的雨廊下。车门被恭敬地拉开,沈聿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站在车外,伞面向我倾斜,细心地挡住了所有飘洒的雨丝。他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食盒,温润的目光透过雨幕看过来,带着询问和无声的支持。
“雨大,小心脚下。”他温声提醒,自然而然地朝我伸出手臂。
我搭上他的手臂,借力下车,高跟鞋踩在干燥的地面上。目光越过他,看到写字楼光洁如镜的玻璃幕墙。
就在这一刻,仿佛冥冥中的安排——
幕墙上,巨大而醒目的“顾氏集团”四个鎏金大字,在风雨的侵蚀和连日动荡的疏忽下,那巨大的“顾”字招牌,竟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紧接着,在无数偶然经过的路人和楼内员工惊愕的注视下,那个曾经象征着无上权势、金光闪闪的“顾”字,猛地从高空中挣脱了束缚,如同一个被时代抛弃的沉重符号,划破迷蒙的雨幕,裹挟着风声和金属撕裂的刺耳锐响,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轰然坠落!
“轰——!!!”
一声沉闷又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即使隔着雨幕和玻璃,也清晰地敲打在耳膜上。碎裂的金色金属片四处飞溅,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弹跳了几下,最终死寂地躺在浑浊的积水中,反射着城市冰冷的光,像一堆巨大而昂贵的垃圾。
玻璃幕墙上,只剩下“氏集团”三个字,孤零零地悬挂在那里,显得突兀而可笑,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我站在雨廊下,静静地看着那堆废墟。雨水顺着廊檐流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身后,是温暖明亮的写字楼大堂;眼前,是那个轰然坠落的姓氏,在泥泞中彻底死去。
“走吧。” 我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声音平静得像一泓深潭,“汤要凉了。”
沈聿没有说话,只是将伞更稳地向我倾斜,手臂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力量。我们并肩,转身,走进那片象征着新生与未知的明亮灯火之中。
身后,风雨依旧。而前方,是属于苏晚的战场,刚刚拉开序幕。
更新时间:2025-06-11 09:5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