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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地狱合租与草莓沐浴露惊魂

「呼——终于搞定了!」

苏晓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客厅唯一还算干净的旧沙发上,感觉全身骨头都散了架。搬家,绝对是当代社畜十大酷刑之首。她随手抓起旁边半开的薯片袋,咔嚓咔嚓嚼得欢快,碎渣掉在刚换的 T 恤上也懒得管。

脚边,刚被赐名「土豆」的中华田园犬幼崽正撅着屁股,好奇地嗅着这个陌生又有点乱糟糟的新环境。小家伙是苏晓上周在公司楼下花坛捡的,灰扑扑一小团,饿得直哆嗦,苏晓一时心软就揣回了家。为了这「拖油瓶」,她找合租房的难度直线上升,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段还行、价格勉强能承受的老公寓。

「土豆啊土豆,以后咱娘俩就相依为命了,房租贵是贵点,但好歹有瓦遮头……」苏晓正絮叨着,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清脆响声。

咔嚓。

门开了。

一股冷冽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室外未散的暑气,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

苏晓叼着薯片的动作僵住,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身剪裁完美、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五官更是无可挑剔,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组合成一张足以登上财经杂志封面的俊脸。只是那气质,冷得像刚从北极挖出来的千年寒冰,眼神扫过客厅时,锐利得如同手术刀。

这…就是房东说的那个「作息规律、讲究卫生」的合租室友?这气场也太吓人了吧!苏晓心里的小人疯狂尖叫。她刚搬家,客厅还堆着没拆完的纸箱,地上散落着防尘布和搬家用的绳子,「土豆」刚才扒拉过的一个快递盒还歪在角落。

简直就是战后废墟现场。

男人的目光精准地、如同安装了红外线追踪系统一般,落在了苏晓…的头发上。那里,沾着几片金黄色的、亮晶晶的薯片碎屑。

他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拧成了一个冷硬的「川」字。眼神里的嫌弃,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离我三米远。」男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你头发上有污染物。」

苏晓:「……」

她感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污染物?!那是原味薯片!香喷喷的原味薯片!

内心弹幕瞬间刷屏:

【洁癖怪!长得帅了不起啊!】

【三米结界?你当你是伏地魔吗?】

【薯片渣招你惹你了!】

【完了完了,这合租生活第一天就地狱难度开局!】

她尴尬地放下薯片袋,胡乱扒拉了两下头发,试图把那几片「污染物」消灭掉。男人——陆沉,房东说过他的名字——已经面无表情地拉着他的高级行李箱,绕开客厅的「雷区」,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那姿态,仿佛在穿越一片布满病毒的沼泽地。

苏晓撇撇嘴,决定去浴室洗把脸清醒一下,顺便安抚下自己受到一万点暴击的心灵。

浴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细微的水流声。苏晓以为是刚才自己忘关水龙头了,也没多想,伸手就推开了门——

「哗啦!」

门开的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眼前的景象让苏晓的大脑彻底宕机,CPU 直接烧糊。

只见陆沉,那个一身高定西装、气场两米八、刚刚还因为一片薯片渣勒令她远离三米的洁癖霸总,此刻正单膝跪在浴室光洁的瓷砖地上。他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门后的挂钩上,白衬衫的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而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团湿漉漉、脏兮兮的毛团——正是苏晓刚捡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洗个澡的「土豆」!

最让苏晓瞳孔地震的是,陆沉另一只手上,正拿着她那个粉粉嫩嫩、印着巨大草莓图案、散发着浓郁廉价草莓香精味道的沐浴露瓶子!他正挤出一大坨粉红色的、泡沫丰富的膏体,动作略显生疏地涂抹在「土豆」打结的毛发上!

一人一狗,一个严肃认真,一个懵懂无辜,沐浴在粉红色的泡沫和浓烈的草莓香气里……这画面,太美,太惊悚,太特么反差萌了!

陆沉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缓缓抬起头,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竟然…竟然可疑地浮现出一丝红晕,尤其是耳根,红得快要滴血。被抓包的尴尬和某种「人设崩塌」的羞恼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但下一秒,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让他迅速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只是眼神比刚才更加锐利,像刀子一样射向苏晓。

「看什么?」他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强撑,「楼道捡的,太脏了,看不过去。」

苏晓:「……???」

她嘴巴微张,足足愣了三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那瓶沐浴露:「那…那是我的!」

「嗯。」陆沉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仿佛在用她的草莓沐浴露给流浪狗洗澡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手上继续给「土豆」搓泡泡的动作,只是力道似乎更僵硬了点。「土豆」舒服地哼哼了两声,甩了甩头,几滴混合着泡沫的脏水溅到了陆沉价值不菲的白衬衫上。

苏晓清晰地看到陆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眉头又拧了起来,但神奇的是,他居然没有立刻跳起来去换衣服消毒!他只是抿紧了唇,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在跟自己的洁癖本能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

苏晓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高冷洁癖霸总私下给流浪狗用草莓沐浴露???

这信息量太大,她需要缓缓。

陆沉似乎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冷声下逐客令:「出去,带上门。」

苏晓如梦初醒,赶紧退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狂跳。

妈呀!这合租生活,也太刺激了!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那魔幻的一幕,嘴角却忍不住有点想往上翘。啧,这个陆沉,好像…也没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

晚上,苏晓躺在自己还没完全收拾好的小床上,隔壁陆沉的房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土豆」蜷缩在床边的旧毯子上,睡得香甜,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草莓香——陆沉后来竟然还给吹干了!

夜深人静,苏晓被一阵口渴弄醒,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客厅倒水。经过浴室时,里面一片漆黑,门缝下却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鬼使神差地,苏晓放轻了脚步,凑近门缝往里瞄了一眼。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洗手台前。是陆沉。

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她那瓶粉红色的草莓沐浴露!

他低着头,似乎…正在仔细地看着瓶子上的标签?或者…在闻?光线太暗,苏晓看得不真切。

她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到底在干嘛?

偷用上瘾了?还是…在研究这「污染物」的成分?

苏晓屏住呼吸,不敢再看,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后背抵着门板,黑暗中,心跳声如擂鼓。

这个洁癖又奇怪的合租对象,身上好像藏着好多秘密……

第二章:高烧与他的「三米原则」崩塌

合租的第一周,苏晓感觉自己像个在雷区蹦迪的杂技演员。陆沉那套堪比实验室标准的《合租卫生公约》如同紧箍咒,勒得她喘不过气。

「苏小姐,请注意,水槽使用后必须立刻擦干,不能遗留任何水渍。」

「你的拖鞋,请严格按照玄关地砖的第三块和第四块边缘线摆放。」

「客厅茶几上的物品,请保持纵向平行,角度偏差不得超过五度。」

「离我远点,你身上有…外卖的味道。」

陆沉的提醒如同冰冷的机械音,精准、刻板,不容置疑。苏晓每次听到,内心都在疯狂翻白眼,顺便吐槽一万遍「洁癖怪」。她努力适应,但骨子里的散漫和对「家」的松弛感,总让她在不经意间触犯「天条」。她的杯子总会不小心越过陆沉划定的饮水区边界;洗完澡浴室镜子上总会留下几颗细小的水珠;薯片渣,更是如同打游击的敌人,时不时在她头发或衣服上冒头,引来陆沉嫌弃的目光。

唯一的慰藉,是「土豆」。小家伙似乎完全免疫陆沉的冷脸和低气压,每次看到陆沉,都会摇着尾巴,迈着小短腿试图靠近,湿漉漉的黑眼睛里满是亲近。而陆沉,嘴上永远是那句冷冰冰的「掉毛怪,离我远点,有细菌」,行动却…有点诡异。

苏晓不止一次发现,自己买的经济型狗粮旁边,会「凭空」出现一小撮包装精美、配料表全是英文的高级狗粮。或者,深夜她起来喝水,会瞥见陆沉房间的门缝下透出微光,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塑料袋被撕开的窸窣声,以及「土豆」吧唧嘴的满足声响。第二天,狗盆里必定干干净净。

这诡异的「口嫌体正直」,让苏晓对这个合租对象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好奇。他冰冷的外壳下,似乎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就像那晚他拿着她的草莓沐浴露一样,是个谜。

然而,这点微弱的探究欲很快被现实压垮。为了一个急赶的项目,苏晓连续加了三天班,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全靠咖啡和外卖续命。屋漏偏逢连夜雨,项目勉强收尾那天,又赶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她没带伞,从地铁站冲回公寓的短短几百米,被浇了个透心凉。湿冷的衣服黏在身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回到家,客厅里空无一人,陆沉大概还没回来。苏晓只觉头重脚轻,连「土豆」欢快的迎接都没力气回应,草草换了身干衣服,头发也没吹,就一头栽进了被窝,只想睡个天昏地暗。

这一睡,就睡进了混沌的深渊。

起初是冷,刺骨的冷,仿佛躺在冰窖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裹紧了被子,却感觉那被子像浸透了冰水,毫无暖意。接着,是滚烫,一股邪火从身体内部烧起来,烧得她口干舌燥,浑身酸痛,骨头缝里都像被针扎着。脑袋更是疼得像要炸开,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难受地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像小动物受伤般的呜咽。意识在灼热和冰冷的地狱里沉浮,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土豆」焦急地在床边扒拉,发出呜呜的低鸣。

时间失去了概念。黑暗粘稠得化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土豆」的叫声大了些,也许是某种强迫症驱使下的深夜巡视,苏晓那扇没锁严实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挡住了走廊微弱的光。陆沉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衣,头发微湿,像是刚洗完澡。他习惯性地扫视这个在他看来永远不够整洁的房间,目光落在床上那个蜷缩着、微微发抖的鼓包上。

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但下一秒,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空气里弥漫着不寻常的热气,还有…病人特有的、虚弱的气息。他往前走了几步,完全无视了自己定下的「三米原则」,靠近床边。

「苏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陆沉的眉头拧得更紧。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苏晓滚烫额头皮肤的那一瞬间,如同被电流击中!那温度高得吓人!

他猛地缩回手,但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平日里的冷漠和挑剔,而是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慌乱和凝重。

洁癖的本能让他厌恶触碰,尤其是此刻苏晓汗湿的头发贴在潮红的脸上,整个人散发着病弱的气息。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本能,压倒了洁癖。

**原则崩塌时刻:**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回自己房间,几秒钟后又旋风般回来,手里多了一条——苏晓认得出来,那是他常搭在沙发扶手上,质地极其柔软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绒毯!他竟然用自己的毯子!

陆沉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他俯身,用那条昂贵的毯子将烧得迷迷糊糊的苏晓像裹粽子一样,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动作虽然有些生硬,却异常小心,避开了她可能难受的关节部位。

「呃…冷…好冷…」苏晓无意识地往热源——也就是陆沉怀里钻。

陆沉身体明显一僵,但此刻顾不上了。他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轻飘飘的她打横抱了起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苏晓在眩晕和灼热中,只感觉身体陡然腾空,落入一个带着清冽消毒水味和薄荷沐浴露气息的、异常坚实宽阔的怀抱。那怀抱有些僵硬,却稳稳地托着她。迷糊中,她似乎听到头顶传来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胸腔里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敲打在她的意识边缘,带来一丝奇异的、微弱的安心感。

陆沉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冲出房间,穿过客厅,甚至没顾上换鞋,直接踩着室内拖鞋就冲进了电梯,按下一楼。电梯下降的短暂时间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苏晓闭着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眉头痛苦地皱着,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灼热。

陆沉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薄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昏黄的光。雨虽然停了,但寒意更甚。陆沉抱着苏晓,几乎是狂奔着冲向最近的社区医院。冷风刮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怀里的人像个滚烫的火炉,烧得他心头发紧。

社区医院急诊室的灯光惨白而刺眼。值班的护士看到陆沉抱着人冲进来,吓了一跳。

「高烧!39 度!」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将苏晓放在诊室的椅子上。动作间,他小心翼翼地调整毯子,确保将她裹好。

量体温、听诊、询问情况…陆沉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医生和护士的动作,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当护士读出体温计上「39.2℃」的数字时,他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

「急性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得输液。」医生下了结论。

苏晓被安排在一个角落的输液椅上。扎针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陆沉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冰凉的药水顺着点滴管流进血管,带来一丝缓解。苏晓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但身体依旧沉重无力,喉咙干得冒烟。

「水…」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一杯温水适时地递到了她干裂的唇边。苏晓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看到陆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他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小的塑料勺。

他舀起一勺温水,动作有些笨拙地送到她嘴边。苏晓下意识地张嘴,温润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舒适。她贪婪地吞咽着。

喂了几勺水,陆沉又换上了一碗医院提供的、寡淡的白粥。他重复着喂水的动作,舀起一小勺,吹了吹(虽然动作极其僵硬,更像是在对着勺子呵气降温),再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唇边。

他的指尖,在递送勺子时,无意间蹭过了她干裂的嘴角。那触感微凉,带着一点薄茧的粗糙感,却像带着细微的电流,瞬间穿透了苏晓昏沉的高热,让她混沌的脑子短暂地清晰了一瞬。

她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灯光下,他冷峻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下,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疏离的眼睛里,此刻映着惨白的灯光,却似乎…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担忧?

是错觉吗?烧糊涂了?

「为…为什么管我?」苏晓用尽力气,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解。她记得他的三米原则,记得他嫌弃的眼神,记得他冰冷的警告。

陆沉喂粥的动作顿住了。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没有看她,只是将勺子收回碗里,轻轻搅动着寡淡的白粥。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硬,甚至刻意带上了点熟悉的刻薄:

「别自作多情。」他刻意撇开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极力撇清什么,「只是怕你病死在这里,没人分摊房租。」

又是房租。

苏晓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不合时宜的悸动,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任由疲惫和病痛再次将她拖回昏沉的黑暗。只是心口,莫名地有点发闷发酸。

然而,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陆沉的目光却重新落回了她苍白的脸上。那眼神深处,方才强行压下的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再次悄然浮现。他看着点滴管里缓慢滴落的药水,握着一次性塑料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输完液回到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陆沉几乎是半抱着将依旧虚弱的苏晓送回房间。帮她盖好被子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床头柜上散落的感冒药盒——是她常吃的那个牌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退出了房间。

苏晓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傍晚时分,才被饿醒。烧退了不少,但身体依旧软绵绵的。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客厅里静悄悄的。她走到厨房门口,愣住了。

原本被她弄得有些凌乱的厨房,此刻干净得能反光,所有物品都摆放在陆沉规定的位置,一丝不苟,纤尘不染。而最显眼的,是擦得锃亮的灶台上,放着一碗温热的、冒着丝丝热气的白粥。旁边,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字迹冷硬的便签:

锅具使用后,请彻底清洗并消毒三遍。

--陆

苏晓看着那碗粥和那张便签,心里五味杂陈。

又是房租吧?怕她病倒了,厨房没人收拾?

她撇撇嘴,端起那碗温热的粥,小口小口地喝着。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熨帖了空荡的胃,也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算了,管他呢,有的吃就行。

病好后,苏晓感觉空气里似乎多了点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陆沉的毒舌攻击频率明显降低了,虽然那张脸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那种刻意划清界限的冰冷感,似乎淡了一点点?

比如,她的水杯偶尔不小心放错位置,陆沉不再出声提醒,只是默默地将它挪回正确的地方。

比如,她放在玄关忘记收的快递盒,第二天会整齐地码放在角落里。

甚至,当她给「土豆」准备洗澡水时,发现浴室里多了一瓶——宠物专用的、据说能除菌除味的沐浴露,标签还没拆。

苏晓拿着那瓶沐浴露,看着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平板电脑的陆沉,故意清了清嗓子:「陆总监,这…是你买的?」

陆沉头都没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语气平淡无波:「嗯。免得某些人再用刺激性过强的廉价化学品污染环境,增加我的清洁负担。」

苏晓:「……」行吧,又是负担!她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给「土豆」洗澡时,小家伙特别兴奋,扑腾得水花四溅,泡沫飞得到处都是。苏晓手忙脚乱,头发脸上都沾了泡沫,狼狈不堪。

「笨手笨脚。」一声嫌弃的冷评从身后传来。

苏晓回头,发现陆沉不知何时站在了浴室门口,皱着眉看着一片狼藉的浴室。她刚想怼回去,却见陆沉走了进来,挽起袖子(又是那个熟悉的动作),接过她手里的花洒,语气带着命令:「按着它,别乱动。」

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笨拙,但效率极高。温热的水流冲掉「土豆」身上的泡沫,露出干净蓬松的毛发。水汽氤氲中,两人靠得很近,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苏晓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混合着宠物沐浴露的淡淡清香,心跳莫名有些失序。陆沉专注地冲洗着「土豆」的爪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竟然…有点好看?

「好了。」陆沉关掉水,拿起旁边的大毛巾,熟练地(这次是真的熟练)把「土豆」裹起来吸水。他抬眼,目光扫过苏晓脸上沾着的白色泡沫,下意识地伸手,似乎想帮她擦掉。

苏晓的心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秒——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惊雷般在狭小的浴室里炸响!

陆沉的动作猛地顿住,迅速收回了手。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脸上,清晰地照亮了他看到来电显示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温和?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陈薇。

陆沉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接听键,转身大步走出了水汽弥漫的浴室,走向安静的阳台。他接电话的声音透过没关严的门缝隐约传来,是苏晓从未听过的、一种刻意放缓的、带着某种距离感的温和:

「喂?是我…嗯,刚忙完…你回国了?……」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苏晓站在原地,脸上那块没被擦掉的泡沫,冰冰凉凉地贴着皮肤,刚才那点微妙的、带着水汽的悸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瞬间淹没了刚才浴室里的那点暖意。

陈薇?

是谁?

为什么他接她的电话,会是这样的语气?

苏晓看着阳台上那个挺拔却显得有些疏离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刚刚还觉得有点好看的侧脸,此刻在阳台玻璃的映照下,只剩下冰冷的轮廓。

她默默地拿起毛巾,用力擦掉自己脸上的泡沫,也擦掉了心里那点刚刚萌芽、就迅速枯萎的、不合时宜的念头。

第三章:白月光驾到与雨夜逃离

自从那个被「陈薇」电话打断的浴室夜晚之后,苏晓感觉自己像是踩进了一个无形的泥沼。空气里那点微妙的、若有似无的暖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冰冷。陆沉似乎又变回了初识时那个高不可攀、界限分明的合租对象,甚至……更冷了一些。

他不再顺手帮她挪回放错的杯子,不再「恰好」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早出晚归,即使在家,也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那个一尘不染的房间里。客厅里那套昂贵的沙发,仿佛又重新被无形的结界笼罩,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偶尔在厨房或玄关狭路相逢,陆沉的目光会极其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沉默地擦肩而过。苏晓心里那点刚刚冒头就被掐灭的、名为「或许不一样」的小火苗,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灰烬般的冰凉。

果然,还是因为那个电话吧?那个叫「陈薇」的人。

苏晓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照常上班、下班、喂「土豆」、在陆沉划定的「安全区」里小心翼翼地活动。但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湿棉花,沉甸甸的,闷得发慌。她刻意不去想那个名字,不去探究那个电话背后的含义,仿佛只要不去碰,那个伤口就不存在。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你最不想面对的时候,把血淋淋的现实推到你眼前。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下午。苏晓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用平板画着设计草图,「土豆」乖巧地趴在她脚边打盹。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略显陈旧的家具镀上一层暖金,难得的宁静。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苏晓以为是陆沉回来了,头也没抬,随口嘟囔了一句:「陆总监,你订的外卖放餐桌上了啊,钱记得转我…」她以为是陆沉懒得做饭点的餐。

门开了,带进一阵清雅柔和的香水味,不是陆沉惯用的那种冷冽的薄荷消毒水味。

苏晓疑惑地抬起头。

门口站着两个人。

陆沉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冷峻。而他身侧,站着一位女子。

她看起来和苏晓差不多年纪,或者略大一两岁。一身质地精良、剪裁得体的米白色羊绒裙,衬得身段玲珑有致。长发微卷,柔顺地披在肩后,妆容精致淡雅,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她温婉秀丽的五官。她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看不出牌子但质感极好的手袋,姿态优雅从容,像一幅精心描绘的仕女图。

苏晓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宽松的旧卫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耳边,脸上脂粉未施,脚边还趴着一只打哈欠的土狗。强烈的对比让她瞬间感到一阵难堪,仿佛自己是误入高级画廊的街头涂鸦,格格不入。

「阿沉,这就是你现在的住处?」女子开口了,声音如同她的外表一样,温温柔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她的目光在公寓里随意地扫视了一圈,掠过那些略显陈旧的家具、苏晓散落在沙发上的设计稿、以及趴在地上的「土豆」,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易察觉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不太令人满意的商品。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苏晓身上。

陆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没有看苏晓,侧身让女子进来,动作间带着一种苏晓从未体验过的、刻意的绅士感。

「这位是?」女子看向苏晓,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礼仪式的微笑。

「苏晓,合租室友。」陆沉的介绍简洁到近乎冷漠,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你好,苏小姐。」女子走上前几步,主动伸出手,笑容得体,「我是陈薇。」她的手指白皙纤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淡粉色的珠光甲油。

「你…你好。」苏晓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并不存在的汗,才轻轻握了一下陈薇的指尖。那触感微凉细腻,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优越感。陈薇的手很快收了回去,姿态自然优雅。

「地方是小了点,不过地段还不错。」陈薇在陆沉身边坐下,动作优雅。沙发因为她的落座,仿佛瞬间提升了几个档次。「伯母还担心你住不惯呢,特意让我来看看。」她语气亲昵,带着一种熟稔的口吻,目光转向陆沉,带着询问的意味。

陆沉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离苏晓更远了些。他微微颔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还好。」

苏晓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土豆」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不寻常,蹭到她脚边,发出低低的呜咽。苏晓弯腰把它抱起来,仿佛抱着一块小小的盾牌,隔绝着那无形的尴尬和冰冷。

陈薇的目光落在「土豆」身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阿沉,你还养狗了?我记得你最讨厌掉毛的小动物了。」她语气带着点熟稔的调侃,像是在回忆过去。

陆沉的目光也落在「土豆」身上,小家伙正把脑袋埋在苏晓怀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屁股。他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她的。」

「哦?」陈薇挑眉,重新看向苏晓,那审视的目光让苏晓如芒在背。「苏小姐真有爱心。不过合租养宠物,还是要注意卫生呢,阿沉他洁癖那么严重。」

「嗯,知道。」苏晓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抱着「土豆」的手指微微收紧。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陈薇身上清雅的香水味无声地弥漫。

陈薇端起陆沉刚倒给她的水杯(苏晓注意到那是陆沉专用的杯子,她碰都不能碰),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对了,阿沉,伯母让我把这个给你。」她从手袋里拿出两张设计精美的卡片,放在茶几上,推向陆沉。「明晚国家大剧院的古典音乐会,伯母特意托人买的,说是你喜欢的那位大师的专场。她让我们一起去。」

**「我们」。**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进了苏晓的心脏。

陆沉的视线落在两张票上,没有立刻去拿,也没有拒绝。他端起自己的水杯,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衡量某种无形的压力。几秒钟后,他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那一声轻飘飘的「嗯」,落在苏晓耳朵里,却如同千斤重锤,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砸得粉碎!

没有否认。

没有澄清。

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地就接受了「我们一起去」的安排!

苏晓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抱着「土豆」,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那些浴室里的悸动,医院里喂粥时指尖的温度,甚至他别扭地买宠物沐浴露的行为……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狠狠扎向她自己。

原来,他的温和,他的耐心,他的界限模糊,从来都不是给她的。

他所有的例外和不同,只属于眼前这个叫陈薇的女人,这个和他有着共同圈子、被家人认可、门当户对的「白月光」。

而她苏晓,不过是一个暂时的、需要分摊房租的、甚至在他「正牌」面前连名字都显得多余的合租室友。一个不小心闯入了他整洁世界的邋遢麻烦精,一个连带着她的狗都需要被「注意卫生」的局外人。

巨大的难堪和尖锐的心痛瞬间淹没了她。她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那个…你们聊,我…我先回房间了。」苏晓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甚至不敢再看陆沉一眼,抱着「土豆」,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后背重重地抵在冰凉的门板上,隔绝了客厅里隐约传来的、属于陈薇轻柔悦耳的笑语声。苏晓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缓缓滑坐在地上。

怀里的「土豆」不明所以,伸出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她冰凉的手背。苏晓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土豆」带着淡淡宠物香波味道的毛发里,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滚烫的、咸涩的液体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打湿了「土豆」的皮毛。

门外客厅的声音渐渐模糊远去,大概是陆沉送陈薇下楼了。

苏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她曾短暂称之为「家」的小房间。桌上还放着陆沉打印的《卫生公约》,床边是她为了「不污染环境」而特意买的消毒喷雾,墙角堆着陆沉「顺路」买回来的狗粮……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残留着那个男人冰冷又矛盾的气息。

不能再待下去了。

多待一秒,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一股决绝的勇气从心底升起,压过了所有的心痛和不舍。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快得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她拉开衣柜,拖出那个还没完全收好的行李箱,胡乱地将自己的衣服、日用品塞进去。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宣泄。

「土豆」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慌乱和悲伤,围着她焦急地打转,发出低低的呜咽。

「土豆乖,我们走,马上就走…」苏晓的声音哽咽着,手上动作不停。她将「土豆」的狗粮、饭盆、小毯子也一股脑塞进一个大袋子。

客厅里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陆沉回来了。

苏晓的动作顿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走向厨房?还是客厅?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飞快地将最后几件东西塞好,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目光扫过梳妆台,看到了那瓶粉红色的草莓沐浴露小样——那是超市促销送的赠品,她一直放在这里。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拿起它,冰凉的塑料瓶身贴着滚烫的掌心。这是她和他之间,唯一一点带着荒诞色彩的联系。她盯着它看了几秒,最终,却没有把它装进行李箱,而是轻轻地、带着一种彻底的告别意味,将它放在了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昏暗。陆沉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身影挺拔而孤寂。他没有回头。

苏晓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谷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也熄灭了。

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抱起装着「土豆」的航空箱(小家伙似乎知道要离开,不安地扒拉着箱子边缘),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关。她掏出钥匙,连同这个月应付的房租现金,一起放在了玄关柜子上那个陆沉用来放消毒喷雾的托盘里——那个他划定的、属于他的「无菌区」。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窗边的、冷漠的背影。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她用力眨了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

不值得。

她拉开门,冰冷潮湿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雨水的腥气。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细密的雨丝在昏黄的路灯下织成一片朦胧的网。

苏晓没有丝毫犹豫,拖着行李箱,抱着装着「土豆」的航空箱,一头扎进了冰冷的雨幕之中。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却也让那颗麻木的心,获得了一丝病态的清醒。

她没有回头。行李箱的轮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孤独的滚动声,很快就被淅沥的雨声吞没。

公寓里,站在窗边的陆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

客厅里一片狼藉的痕迹已经消失(显然是他刚才迅速收拾过了),恢复了那种刻板的整洁。然而,玄关柜子上,那串孤零零的钥匙和一小叠现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死死地锁住那串钥匙。他快步走到玄关,冰冷的手指捻起钥匙,金属的寒意直透指尖。他的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客厅一角——那里原本放着「土豆」的狗窝和玩具,现在只剩下一小块被蹭掉灰尘的印记。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晓紧闭的房门。门缝下,一片漆黑死寂。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失控」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几步冲到苏晓房门前,用力拧动门把手——

咔哒。门开了。

房间里,人去楼空。衣柜大敞着,里面空了一半。书桌上的设计稿不见了。梳妆台上,只剩下一些瓶瓶罐罐,以及那瓶被刻意留下的、粉红色的草莓沐浴露小样,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无声而尖锐的嘲笑。

陆沉高大的身影僵立在门口,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窗外,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他攥着钥匙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色。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种混合着震怒、难以置信和……某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慌乱情绪,如同风暴般在他眼底疯狂席卷。

他猛地转身,冲回客厅,抓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飞快地拨出一个号码。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第四章:暴雨夜,他用狼狈砸开她的门

时间像裹了泥沙的溪流,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淌了三个月。

苏晓搬进了一间位于城市边缘的老旧小区顶楼小单间。房间只有原来合租公寓的三分之一大,墙壁有些斑驳,家具简单到近乎简陋,但胜在干净、独立,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陆沉,没有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没有冰冷的三米原则,也没有那个叫陈薇的女人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土豆」似乎也适应了新环境,在小小的阳台上找到了晒太阳的最佳位置,只是偶尔会对着门口的方向歪着头,发出疑惑的呜咽,仿佛在问:那个偶尔会偷偷给我高级狗粮的怪人呢?

苏晓的生活被工作填满。她比从前更拼命,仿佛只有不断燃烧自己,才能把那三个月的记忆烧成灰烬。她成功转正成了设计师,薪水涨了一点点,足以负担她和「土豆」在这个小窝的开销。她学着对闺蜜林晓玲吐槽「男人都是狗」(「土豆」每次听到都无辜地眨巴眼睛),学着在周末煮一大锅能吃三天的面条,学着在深夜加班回来时,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一句「我回来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伤口结了痂,不去碰,就不会疼。

只是,有些东西像顽固的霉菌,会在潮湿的角落悄然滋生。

比如,在超市日化区,看到货架上那排粉红色的草莓沐浴露时,她会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视线,心跳却漏了一拍。最后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瓶最普通的、没有任何香味的沐浴露。

比如,某个疲惫的夜晚,她闻到楼下邻居家飘来的消毒水味道,胃里会莫名地一阵翻搅。

比如,「土豆」玩疯了,把阳台的花盆土刨得到处都是,她看着那一地狼藉,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竟然是:完了,又要被骂污染环境了……然后才猛地意识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一种迟来的、空落落的酸涩感会瞬间淹没她。

「喂喂喂!苏晓同志!回魂了!」视频电话里,闺蜜林晓玲的大嗓门把苏晓从失神中拉回来。「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根冰棍儿?还是个洁癖晚期患者!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苏晓扯出一个笑容,用筷子搅着碗里糊成一团的面条:「知道啦林大明白,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专心搞钱,男人只会影响我画图的速度!」

「切,你就嘴硬吧!」林晓玲翻了个白眼,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八卦,「不过说真的,晓晓,你那个前室友…就是那个姓陆的冰山,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

苏晓搅面条的动作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哦?他能有什么不对劲?忙着和他的『白月光』听音乐会呗。」语气里的酸涩,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不是那个!」林晓玲摆摆手,一脸「你消息太落后」的表情,「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在他们公司!听说那位陆总监最近跟吃了十吨炸药似的,气压低得吓死人!他们公司项目组都快被他虐哭了!据说开个会,稍微有人 PPT 做得不够完美,或者数据有个小数点误差,他能把整个会议室冻成北极!以前虽然也冷吧,但没这么…这么可怕!简直像个行走的人形制冷机加火药桶!」

苏晓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是因为工作不顺?还是……那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她狠狠掐灭。自作多情还没够吗?苏晓,醒醒!

「那又怎么样?」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声音却有点干涩,「资本家剥削员工,不是很正常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好了好了,不说了,我面都坨了,挂了挂了!」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切断了视频。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土豆」趴在地板上轻微的呼噜声。

苏晓盯着那碗糊掉的面,突然没了胃口。窗外,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厚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城市上空,像一块脏兮兮的灰色幕布。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一丝风都没有。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

要下暴雨了。

一种莫名的心慌,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蚂蚁,沿着她的脊椎骨往上爬,带来一阵阵令人不安的战栗。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想把窗户关紧些。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急促、近乎狂暴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在寂静的楼道里!那声音如此猛烈,如此不顾一切,仿佛要将那扇单薄的木门直接砸穿!连带着门框都在微微震动!

苏晓吓得浑身一哆嗦,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么晚了,会是谁?房东?还是…坏人?

「土豆」也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了,猛地站起来,冲着门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谁…谁啊?」苏晓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紧紧攥着手机,手指已经按在了报警快捷键上。

门外没有任何回答。只有更加急促、更加沉重的砸门声!**咚!咚!咚!**每一下都像砸在苏晓的心口上。

恐惧和不安瞬间攀升到顶点。她鼓起最大的勇气,踮起脚尖,凑近门上的猫眼。

猫眼狭窄的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昏暗。楼道感应灯似乎坏了,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带来一刹那惨白的光亮,勉强映出门外那个高大、却异常狼狈的身影!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深色西装外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水珠不断从发梢、从下颌、从衣角滚落,在他脚边汇聚成一小滩水渍。头发凌乱不堪,几缕湿发黏在宽阔的额头和冷峻的脸颊上。闪电划过的瞬间,苏晓清晰地看到他惨白的脸色,紧抿到失去血色的薄唇,以及那双死死盯着猫眼方向的、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

那眼神,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失而复得的偏执,还有一种被巨大痛苦和疲惫碾碎后的…脆弱?

是陆沉!

苏晓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怎么会是这副样子?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纤尘不染、仿佛活在无菌实验室里的陆沉?!

她几乎是本能地、颤抖着手,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一条缝。

冰冷的、带着雨水腥气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苏晓一个激灵。

门外,陆沉高大的身影如同被雨打湿的、濒临倒塌的石碑,沉重地立在昏暗中。楼道里没有灯,只有窗外不断闪烁的雷电和楼下微弱的灯光,勾勒出他湿透的、紧绷的轮廓。雨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不断流淌,滴落在地面,发出细微却惊心的声响。他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疲惫与狼狈。

他的目光,在门开的一瞬间,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苏晓的脸上!那眼神里的火焰烧得更旺了,带着一种要将她吞噬的灼热和不顾一切的执拗。

两人隔着狭窄的门缝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外面肆虐的暴雨声和他粗重压抑的喘息。

苏晓被那眼神烫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想后退关门。

就在她手指刚碰到门板的刹那——

陆沉猛地向前一步!一只湿透的、冰凉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啪」地一声重重按在了门板上!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冰冷的雨水和门板冰冷的触感同时传来。

他开口了。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沐浴露…」

他喘息着,巨大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只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和他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呼吸声。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被雨水冲刷过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苏晓从未见过的、铺天盖地的激烈情绪——痛苦、焦灼、失而复得的狂乱,还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向苏晓的耳膜,也砸进她的心脏最深处:

「…用完了。」

**「这次…」**

他再次向前逼近一步,湿透的身体几乎要贴上她!带着一身冰冷刺骨的雨水气息和一种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势,目光如炬,燃烧着要将她彻底点燃的火焰:

**「…想偷你用一辈子。」**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他嘶哑的告白,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如同惊雷般,一遍遍在苏晓的脑海中炸响!

苏晓彻底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放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神却像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男人。

委屈、愤怒、长久积压的心酸、还有那被他一句话瞬间点燃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悸动,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轰然爆发!

「你滚!」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猛地用力去推他按在门板上的手臂,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去找你的陈薇!去听你的音乐会!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们两清了!」

她的捶打对陆沉来说如同挠痒痒。他纹丝不动,那只按在门板上的手反而猛地一用力,彻底将门推开!紧接着,他另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狠狠地、不容分说地箍住了苏晓的腰!

「唔!」巨大的力道让她瞬间撞进一个冰冷湿透却异常坚硬的怀抱里!

陆沉根本不顾她的挣扎,用尽全力将她死死地按进自己怀里!力道大得苏晓几乎无法呼吸,肋骨被勒得生疼,湿透的西装布料冰冷地贴着她的脸颊和脖颈,雨水和一种属于他的、清冽又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没有陈薇!」他在她耳边低吼,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浓烈到化不开的痛楚,滚烫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从来就没有别人!只有你!苏晓!」

他抱着她的手臂还在不断收紧,仿佛要将她彻底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

「这三个月…我找遍全城…你再敢跑试试!」

苏晓在他怀里彻底僵住,所有的挣扎都停止了。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他身上冰冷的雨水,糊了满脸。她被迫仰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终于看清了陆沉近在咫尺的脸。

惨白的脸色下,是浓重的、化不开的疲惫青影。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赤裸裸的恐慌、后怕,以及一种失而复得后近乎虚脱的脆弱和…不顾一切的深情。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额发不断滴落,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滴在她仰起的脸上,冰凉刺骨,却奇异地烫伤了她冰冷的心。

他的怀抱那么冷,那么湿,那么狼狈不堪。

可他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如此滚烫,如此真实,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那句「想偷你用一辈子」的余音,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回旋。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世界只剩下窗外倾盆的暴雨声,和他沉重如鼓的心跳,透过冰冷湿透的衣物,一声声,清晰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第五章:余生合租,专属草莓味

窗外,暴雨依旧在疯狂地冲刷着这座城市的喧嚣。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连绵不绝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小小的出租屋里,却像是被隔绝在风暴之外,陷入一种奇异的、粘稠的寂静。

苏晓被陆沉死死地箍在怀里,冰冷湿透的布料紧贴着她的皮肤,寒意刺骨。可箍着她的手臂却像烧红的铁钳,滚烫而有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后近乎痉挛的占有欲,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滚烫的气息和嘶哑破碎的告白,如同烙印,烫在她耳畔,也烫在她一片混乱的心上。

「没有陈薇!」

「从来就没有别人!只有你!」

「这三个月…我找遍全城…」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碎了她用三个月时间辛苦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心防。委屈、心酸、难以置信、还有那被强行点燃的、汹涌澎湃的悸动,在她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撕扯。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他身上冰冷的雨水,滑落颈间。

她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僵硬地靠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同样失控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重重地敲打着她的背脊。

「土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躲到了床底,只露出一双惊恐又困惑的黑眼睛,警惕地望着门口湿漉漉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又或许只是几秒钟。

陆沉紧绷到极限的手臂终于微微松了一些力道,但依旧圈着她,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他稍稍退开一点距离,湿透的额发凌乱地搭在眉骨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死死地锁住苏晓泪眼朦胧的脸。

「苏晓…」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恳切的焦灼,「看着我。」

苏晓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模糊的泪光看向他。那张曾经冷峻到不近人情的脸,此刻写满了狼狈、疲惫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痛苦与…恐惧?

「陈薇,」陆沉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厌恶和急于撇清的迫切,「是我母亲朋友的女儿,仅此而已。家里…希望我们接触。」他顿了顿,眼神里的厌恶更深,「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从来没有。」

苏晓的心猛地一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天她来,」陆沉语速加快,像是在和时间赛跑,生怕她不信,「是最后一次。我明确告诉她,不可能。音乐会票,我当着她的面扔进了垃圾桶。」他的目光紧紧锁着苏晓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信任的痕迹,「那晚在阳台的电话,是拒绝她以后不必要的联系。语气…只是教养。」他眉头紧蹙,似乎也觉得这个解释苍白无力,带着懊恼,「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晓,不是!」

他急切地解释着,那双总是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慌乱和害怕失去的恐惧。他抓着苏晓肩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那为什么…」苏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委屈,「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她…那样说?」陈薇那声亲昵的「阿沉」,那句「我们一起去」,还有陆沉那声轻飘飘的「嗯」,此刻都化作锋利的碎片,在她心里反复切割。

陆沉的呼吸一滞,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和…自嘲般的无力。

「我…习惯了。」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陷泥潭的疲惫,「习惯用沉默处理这些『安排』,以为只要足够冷漠,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放弃。」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苦涩,「我低估了她的『表演』,更低估了…你的在意。」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懊悔,「看到你离开…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公寓里没有你,没有『土豆』…」他环视了一下这个狭小简陋却充满了苏晓气息的空间,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三个月的冰冷死寂,「像个无菌的坟墓。那瓶沐浴露…」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加嘶哑,「…用完了。」

苏晓的心,因为他最后那句「用完了」而猛地一颤。又是沐浴露!这个贯穿了他们荒诞相遇和心碎分离的荒诞道具!

陆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进自己湿透的西装内袋——那昂贵的布料早已被雨水浸透,皱得不成样子。他摸索着,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密封袋。袋子被保护得很好,里面没有进水。

而密封袋里装着的,赫然是她离开那天,故意留在梳妆台上的——那瓶粉红色的草莓沐浴露小样!空瓶!

瓶子洗得干干净净,标签上的草莓图案依旧鲜亮。它被如此郑重其事地、用密封袋装着,藏在他最贴近心脏的位置,即使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也依然被保护着!

苏晓的呼吸瞬间停滞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空瓶。

「你的味道…」陆沉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病态的执念,他将那个密封袋轻轻放进苏晓冰凉的手心,滚烫的指尖拂过她的手背,「…戒不掉。」

冰凉的塑料瓶身贴着滚烫的掌心,那荒诞又无比真实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苏晓所有残余的抵抗和心墙!这三个月的委屈、痛苦、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伴随着汹涌的泪水,彻底决堤!

「骗子…洁癖怪…」她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拳头却像雨点般,没什么力气地砸在他湿透的胸膛上,「你就是个混蛋!大混蛋!」

陆沉任由她捶打,不仅没有躲闪,反而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湿漉漉的发顶,发出一声沉重而满足的叹息。冰冷的雨水也阻挡不了他怀抱传递过来的、劫后余生的滚烫温度。

「嗯,我是混蛋。」他低低地承认,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纵容,手臂收得更紧,「所以,罚我…用一辈子还。」

苏晓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将这三个月的委屈都哭出来。陆沉只是沉默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笨拙和小心,仿佛在安抚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不知过了多久,苏晓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噎。情绪宣泄过后,理智稍稍回笼,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沉浑身湿透,冰冷得像块冰。而她自己也差不多。

她红着眼睛,鼻尖也红红的,从他怀里抬起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你先去洗澡!感冒了传染给我,医药费你出双倍!」语气依旧带着点小傲娇和未消的怨气,但眼神已经软了下来。

陆沉看着她兔子般的红眼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掉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

「好。」他低声应道,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她脸上,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还有!」苏晓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他脚边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抖的「土豆」。小家伙在床底下观察了半天,确定没有危险后,终于小心翼翼地蹭了出来,此刻正用湿漉漉的鼻子好奇地嗅着陆沉湿透的裤脚,留下几个湿漉漉的小爪印。「它爪子脏了!你…你不许嫌弃!以后…以后它想用草莓沐浴露,你也不许说三道四!」她故意板着小脸,提出「不平等条约」。

陆沉的视线随着她的话,落在了正试图往他腿上蹭的「土豆」身上,以及那沾着泥水的爪印。他的眉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蹙了起来,洁癖的本能在疯狂叫嚣。

然而,他抬起头,看向苏晓那双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的眼睛时,那紧蹙的眉头,竟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弯下腰。昂贵的、湿透的西装裤腿因为这个动作而绷紧,沾上了更多的泥水印。他伸出手——那双骨节分明、总是带着消毒水味、连碰触物品都带着挑剔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轻柔地,握住了「土豆」那只沾着泥水的小爪子。

然后,在苏晓惊讶的目光中,他拿起旁边椅子上她用来擦头发的干毛巾(虽然这让他眉头又跳了一下),开始专注地、一点一点地,擦拭「土豆」爪子上和毛发上沾着的泥水。动作算不上娴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小心翼翼,但那份认真和耐心,却前所未有。

「土豆」似乎很享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甚至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陆沉的手腕。

陆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

苏晓看着眼前这极其违和又无比温馨的一幕,心头最后那点冰碴子,终于彻底融化成了一池春水,暖洋洋的。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露出一抹雨后初晴般明媚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陆沉擦干净「土豆」的爪子,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苏晓脸上,捕捉到她嘴角那抹笑意。他眼底的冰川也仿佛彻底消融,只余下深不见底的温柔暖洋。

「下周搬家。」他开口,语气是惯常的陈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啊?」苏晓一愣。

陆沉向前一步,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的拥抱,不再带着绝望的力道,而是充满了踏实的温暖和占有欲。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贴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新房子,有阳光大阳台给『土豆』。」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强调道,「主卧浴室,只准放草莓味的。」

苏晓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比那瓶草莓沐浴露的颜色还要娇艳。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一整罐草莓味的蜜糖,甜得发齁。

「洁癖怪…」她把脸埋进他怀里,小声嘟囔,声音里却满是藏不住的甜蜜。

窗外,肆虐了一夜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顽强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洒进这间小小的出租屋,温柔地笼罩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也笼罩在正欢快摇着尾巴的「土豆」身上。

陆沉低下头,吻住了苏晓依旧在嘟囔的唇,用行动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也封缄了关于未来的所有甜蜜承诺。

消毒水的味道或许还在,但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只允许弥漫一种专属的、甜腻的、充满烟火气的——草莓味。

而他们的合租合约,在这一刻,单方面被他修改成了永久生效。

**(正文完)**

**尾声:(温馨小片段)**

半年后,新家的阳光大阳台。

「土豆」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舒适的宠物垫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睡得肚皮朝天。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里,苏晓正哼着歌准备早餐。她刚打开冰箱,身后就贴上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

「沐浴露快用完了。」陆沉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颈窝,声音慵懒。

「知道啦,下班就去买。」苏晓笑着推他,「别闹,煎蛋要糊了。」

陆沉非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侧过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印下一个带着薄荷牙膏味的早安吻。

「要草莓味的。」他在她唇齿间含糊地强调,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宠溺和独占欲。

「知道了知道了,」苏晓红着脸推开他,转身去拯救滋滋作响的煎锅,嘴角却高高扬起,「啰嗦的洁癖怪!」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一室,空气里弥漫着煎蛋的香气、咖啡的醇厚,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的草莓清香。

属于他们的烟火人间,才刚刚开始。

更新时间:2025-06-11 09:5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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